成都。
此刻天空中已经下起了小雪。
雪花落在天地之间。
苍白一片。
城外，一处山坡上。
刘备的陵墓前。
墓碑已经被一层小雪覆盖。
一双满是皱纹的颤抖的手，轻轻拂开了墓碑头顶的雪花。
诸葛亮穿着刘备生前赏赐给他的蜀中锦袍。
这一套锦袍，诸葛亮只穿过两次。
一次是在刘备登基称帝那天。
另一次就是现在。
其余时间，都被诸葛亮锁在箱子里珍藏。
“主公。”
诸葛亮还是习惯喊刘备为主公。
从他初出茅庐开始，就是这么喊的。
“亮，来了。”
诸葛亮冒着风雪，执意要来刘备的陵墓前祭拜。
身后是成都城里的文武百官。
所有人一字排开，站立风雪之下。
任凭肩头积满雪花，也不拂去。
“亮，来向主公报喜了！”
诸葛亮红了眼眶。
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正如先帝刘备不厌其烦，三顾茅庐等诸葛亮出山相助一样。
那一年，也是隆冬腊月。
先帝不顾风雪严寒，三次求见诸葛亮。
眼下，这一刻，同样还是下着小雪的冬季。
一晃之间，二十又一年矣。
二十一年，看着挺长，可转瞬即逝。
“主公，汉室可兴矣！”
“陛下，那个主公托付于亮的阿斗陛下。”
“那个主公千叮咛万嘱咐。”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陛下。”
“那个主公认为彼若不行，亮可自取的陛下。”
“他已经率领汉军，先平长安，再克洛阳，还于旧都了！”
诸葛亮极为激动，甚至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说话都哆嗦。
他很少这么失态，向来以稳重著称。
可就算再怎么失态，对于诸葛亮来说。
都不重要了。
“亮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主公不已亮卑鄙，为自枉屈，三顾亮于草庐之中。”
“咨亮以当时之事。”
“亮，由是感激。”
“自亮出山至今，二十又一年！”
那一年，诸葛亮出山那年。
也是刘禅出世的那年。
振兴汉室的事业，已经进行了整整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前，就等待天下有变。
二十一年过去，北方没边，是阿斗陛下顿悟，变了人间。
“年初，亮统率北伐大军，兵出陇右。”
“陇右三郡响应，尽皆归降，关中震动。”
“值此之际，亮识人不明，任用马谡驻守街亭。”
“险些毁北伐事业于一旦。”
诸葛亮愧对刘备当年托孤的叮嘱。
马谡此人，言过其实。
“危难之中，阿斗陛下力挽狂澜。”
“携子龙杀穿三百里褒斜道。”
“两日不食，兵不褪甲，马不卸鞍，三日追袭魏军。”
“斩魏大都督曹真于郿县之下。”
“陛下复又东进长安，迂回一圈。”
“横跨八百里秦川大地，与亮会师于关陇之中。”
“再斩曹魏名将张郃。”
“我汉军在陛下统帅之下，先后以雷霆之势。”
“夺取长安、洛阳，收复关中、司隶！”
“曹魏重臣曹洪、曹爽、曹休陆续毙命。”
“天下第一雄关虎牢关，亦被我军拿下。”
“如今陛下亲自坐镇洛阳，遥望成都！”
“亮，将此大好消息，特地告知主公。”
“若主公泉下有灵。”
“请保佑陛下，保佑汉军重振汉室。”
“再续我大汉荣光！复延我汉庭威仪！”
诸葛亮念叨完毕，率领百官公卿，齐齐跪下。
“唯望先帝保佑！”
“唯望先帝保佑！”
声声呐喊，拳拳赤诚。
响彻云霄，经久不息。
诸葛亮起身，向墓碑前倒了一杯酒。
“这杯酒，亮等了二十一年。”
“主公也同样等了二十一年。”
“此等美酒，主公先饮！”
一杯又一杯美酒。
被诸葛亮倒在墓碑前。
连续倒了二十一杯。
酒水悉数渗入大地之中。
诸葛亮隔着黄土，仿佛看到了下面开怀畅饮、泣不成声的刘备。
恍惚之中。
主公刘备，已经不再怀疑自己难成大业。
唏嘘之际，残景之下。
诸葛亮看到了，也听到了刘备高举双股剑。
高声呐喊北伐的场景！
主公在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
想到这里。
诸葛亮抹去寒风中顺着眼角滑落的热泪。
紧接着满饮一杯。
酒水入喉，身躯瞬间温暖了起来。
北伐愿景和重振汉室的理想，温暖了武侯。
也温暖了在场每一位已北伐为己任的公卿、将士。
祭祀完毕，折返成都。
诸葛亮一步三回头。
直到身后的陵墓，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他回到了城内。
蒋琬问诸葛亮。
“丞相，时值隆冬腊月，大雪封路。”
“何不等到开春之后，再去洛阳？”
自从战报从洛阳传回之后。
丞相诸葛亮，想去洛阳的心思，就一直没停过。
“不！”
诸葛亮摆摆手。
“难道不喘一口气吗，丞相？”
费祎也开口。
丞相终究是老了，身体不复当年。
“大汉，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同样，也不能给曹魏有任何的喘息之机！”
诸葛亮铁了心，要奔赴洛阳。
他明白，汉魏之间，没有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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