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黑吃黑
死里逃生的两个劫匪扛着大包小包跌跌撞撞闯进一家当铺内,进了柜台,将蛇皮口袋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当铺掌柜漠然望着,止住两人动作,比划出五个手指。
“五百?”
“五十。”
劫匪头目本就池铁城勒得脖颈青紫,听到这话,更是连脸都紫涨起来。
他当即划拉着拿出来的东西,放回蛇皮袋内。
掌柜淡淡开口:“东西放在柜面上,来去随意。进到柜台里,可就不能随意出去了。”
粗块头劫匪很是不服,冷声喝问:“强买强卖啊!”
此言一出,算账的、看东西的伙计一齐停住动作看了过来,空气中霎时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氛。
劫匪头目深深呼吸,笑呵呵道:“先生先生,我这儿还有一个好东西,您再给估估。”
“表,金的!”
他把从乘客手里抢来的金表递给伙计,说着又去划拉袋子里的东西。
掌柜不为所动:“不要动。”
劫匪头目笑道:“钱我还没收拾出来呢,钱总不能当吧!”
掌柜仍然只是说:“不、要、动。”
劫匪头目依然拣出几枚大洋和铜子。
“就这七块钱,再加上这些,您才给五十……”
头目呵呵笑着,目光像是嘲笑,又像是挑衅。
掌柜无奈道:“是你们自己要进来的。”
粗块头伙计已经受不了他的高高在上:“想白抢啊!”
话音刚落,他的余光就瞥见柜台上的伙计们从账册下、柜子里取出了或长或短的几把枪,没发泄出来的怒气霎时消散一空,低下头挨着劫匪头目不说话。
劫匪头目也忙从地上起来,比了个“六”。
“六十,成不成?”
掌柜轻笑:“知道铺子是谁家的吗?”
劫匪头目赔笑:“知道知道!”
掌柜又道:“来者不拒,三省通兑,这生意不是谁都敢做的。你们的东西,也不是谁都敢收。”
劫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掌柜见他们气势低迷,目光缓缓转移到角落里劫匪的长枪上,轻声问:“这三杆长枪当不当?”
劫匪愤然,却又无言,拿了五十块钱,背起长枪失魂落魄出了当铺。
……
苏文谦、池铁城等人恰在此时走入小镇内。
见那两个劫匪就在前方,池铁城眼睛微眯,露出一抹杀意。
徐天也差异地看着他们,抬步想要跟上去看看。
老孙叫住徐天:“东西已经出手了。”
徐天一愣,顿住了脚步。
池铁城则只想追上去杀了两个劫匪,保全自己的战绩,苏文谦却拉住他。
“镇上人多眼杂,他们又是军队的人,杀了有麻烦,且等一等。”
池铁城看他一眼,苏文谦也平淡回望。
“别老是学先生!你是师弟!师弟要有师弟的样子!”
池铁城抽出胳膊,见老孙和徐天对着路边晒太阳的老人家问话,便也捅了捅苏文谦。
“他们打听地方呢,快跟上。”
苏文谦却是听见后头杂沓的脚步声,是火车上那个乘客的脚步声,不由回头看去。
没看见人,但脚步声骗不了人。
刚才在路上,那个乘客特意和几人分开走,眼下居然又踅回来了。
他微微皱眉,和池铁城一同回到徐天身边。
徐天擦了擦汗,对苏文谦笑笑。
“当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皮夹应该马上就能赎回来的。”
苏文谦想说,敢收赃物的当铺一定不是什么清白商家,只怕一切不会如他想得这么顺利。
但路程的确太短,思索的功夫已经到了门首。
推开门进当铺,掌柜站在柜台后,从监狱铁栅似的栏杆后露出一张漠然的脸。
老孙显然惯于应付这种人,往前走了几步。
“说话方便吗?”
掌柜如泥胎木偶一般,嘴里吐出两个字:“方便。”
老孙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我倒是方便,就怕你们不方便。”
掌柜微微把头往前探:“我方便。”
看两人打禅机似的你来我往,池铁城忍不住笑出声。
掌柜的目光移到他身上。
池铁城点头说:“我也方便,我也方便!”
说着又忍不住发笑。
苏文谦又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回头看去,那个乘客果然一路跟了过来,笑嘻嘻地进了当铺,和每个人打过招呼。
尤其是池铁城与苏文谦,他对这两人笑得格外热络。
老孙看了一眼,回过头继续和掌柜对话。
“那我就大声说了!”
掌柜也大声:“当还是赎?”
“不当不赎,取刚才那两个劫匪抢的东西。”
此言一出,掌柜眼睛眨了眨。
“这个铺子销赃,我就不管了。赃物里面有一只皮夹,里面有一封信,还有一张照片……”
说到这儿老孙转头问徐天:“还有其他东西吗?”
徐天摇头:“没有其他的了。”
老孙点头,对掌柜说:“棕色的,谢谢,麻烦你了。”
徐天也乖乖跟着说了声:“谢谢。”
池铁城对苏文谦道:“这两人还怪有礼貌的嘞!”
苏文谦摇头:“跑当铺来讲礼貌,还是销赃黑吃黑的当铺,我看行不通。”
“有道是杀熟不杀生,才好做买卖,咱们这么多生面孔,不够他卖个面子的?”
“真有面子,也就不至于亲自到这儿来了,想必掌柜是这么想的吧。”
两人声音虽小,在寂静当铺里却显得格外大声。
掌柜眼睛往这边一瞟,头却没动,像个裹在雕塑里、只有眼睛能动的人。
池铁城觉得滑稽,笑出声来。
掌柜转头看他,池铁城更是忍不住笑,只能摆手:“也不当不赎!”
掌柜见不过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虽然有意挑衅,却也不过是少年人的顽劣,并没放在心上。
老孙又说。
“别想了,东西收进去,总有吐出来的时候,哪有只进不出的生意。”
池铁城笑道:“未必吧,这年头属貔貅的店还少吗?”
老孙一笑。
掌柜微微皱眉:“稍等。”
他正要离开柜台拿东西,那名乘客忙凑上来。
“还有块手表,金的!我们一起的!”
说着他冲徐天一笑,灿烂得两只眼睛挤成两条缝。
徐天也没在意,微微点了点头。
苏文谦看在眼里,确信这不知名的乘客必有所求,转转眼珠,看向老孙一直按着的腰部。
被流弹打伤却没出血,而是受了内伤。
他腰上的东西会是什么?
……
张灵渊走出火车站,坐上黄包车。
“先生去哪儿?”车夫笑问。
“随便找个小饭馆吧。”
张灵渊说着,给了车夫两个大洋。
车夫惊喜万分,黢黑的脸乐得满是皱纹,干劲十足地拉起黄包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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