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达看着躺在脚边呻吟的手下,总算正视了那两个少年。
池铁城和苏文谦并肩而立,甚至没摆出作战姿态,但是刚才手下冲上去时,他们只一脚就把人给踢了回来。
吴达知道这一脚门道大得很。
寨子里的青年都是经过操练的,功夫极好,一个能打三四个成年男丁。
要不是他手下够厉害,就是想要贿赂军阀也没有那个资格。
但现在,居然横空蹦出这么两个少年,一人一脚就让他的手下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一脚简直不是踢倒了他的手下,而是踢倒了俞姓三寨的脸面!
难道是郭旅长的亲兵?
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派来打探消息的?
吴达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他缓缓道:“在闽西,还没人敢扫我的面子。”
“就是好面子,才总是爱生气。你试着自己拿下来踩两脚,可能就觉得一念天地宽了!”
池铁城笑嘻嘻地说。
吴达眼睛微眯,心中却更加肯定这两个少年一定有来头,决计不能轻易动他。
他看看一旁已经被按到的徐天和老孙,盯着池铁城与苏文谦问道:“你们两个是他们的朋友?”
“眼下不算是,但说不定过几天就算是了。”池铁城认真地想了想,说完又补充,“如果他们有命活到这个时候。”
吴达心中不住掂量,目光在四个人只见来回游移。
刚才两个少年的确只打倒了身边的打手,并没刻意去解救那两个人。
面子总要找回来,不从他们两人身上讨,就得从另外两人身上加倍讨回来。
想着,吴达便开口。
“你们是朋友也好,不是朋友也罢。事情出了,不能没人担责。”
他俯在把头耳边说了些什么,转头上了汽车。
……
老大夫起得晚,打开院门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没在自家门口看到驴车,却看见俞家的私兵从巷口经过。
他往前走了走,在转角处看到了自己的驴子,也听见有哼哧哼哧的喘息声。
喘声很像驴,但不是他的驴子在喘。
老大夫转头,见徐天和老孙被一高一低在当铺外墙的脚手架上。
徐天被吊住双手,老孙则被反绑双手勒住脖子。
两人脚下都有个木桶,却偏偏离着两人的脚还差几寸。
池铁城和苏文谦蹲在脚手架上,认真地研究着两人手腕上的结。
徐天喘息着问:“好了没有,赶紧把我们放下来吧!”
“急什么!”池铁城笑道,“我对这种打结的手艺一直蛮好奇的,可是先生就没教过,你让我研究研究再放啊!”
徐天晒得浑身发热,脸上汗珠子像雨一样往外冒,流进眼睛里像灌进盐水一样又咸又疼。
老孙从始至终没和两人开口。
刚才这两个少年自己轻轻松松打倒一地的人,却绝不干涉他们两个是不是被捆。
这就和昨天求他们帮忙,他们却说要一千大洋一样。
他们不是什么热心肠,也绝非真正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只是如池铁城所说,爱凑热闹。
也许真如池铁城所说,过几天就是朋友了。
但起码眼下,他们还不打算蹚这个浑水。
老孙宁可去和老大夫求情。
“驴车给了,有借有还!帮帮忙,把我们放下来!”
老大夫怔愣片刻,就见馄饨摊主摇着蒲扇冲他摆头,示意他别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
老大夫也知道,这几人肯定惹上了大麻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被绑着,两个没被绑住,但他一个糟老头子,又是当地人,不想再外来人和本地人的斗争中掺和,自然赶忙拉着驴车回家去。
见老大夫也走了,徐天和老孙一齐低下头去。
两人被同一根绳索吊着,老孙一低头,绳子往他这边压,就扯得徐天两只胳膊更往上走,两腋像要撕裂开来一样。
徐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老孙听见,忙又抬头,让他把绳子往那边拽。
苏文谦见状,伸手去拽绳子,池铁城按住他的手,冲着镇子口晃动的人影努努嘴。
“他朋友快来了。”
这话声音很小,勒得晕晕乎乎的徐天和老孙都没听见。
徐天胳膊疼得厉害,不由自主往下拽了拽。
老孙的脖子立刻被套紧,原本紫涨的脸更加紫得发青。
“喘、喘不上气了!脚稳住脚稳住!”
徐天稍稍回过神来,忙稳住身子,尽可能把手往上送。
老孙张着嘴深深呼吸,渐渐缓过劲儿来。
徐天见他如此,放下心,尽力睁开眼朝周围打量。
脚手架上的工人只管修墙,馄饨铺里的老板只管摇蒲扇。
有些扛着家伙出门干活的,见到这情况忙拧过头,朝着反方向走,只当是没有看见。
徐天很是失望:“这里的人都这么见死不救吗?”
老孙倒是很能体谅。
“人家的地盘,人又发了话不让动,我们只能自己下去。”
“怎么下?”徐天转动胳膊艰难地问。
“先不要管脚下踩着的桶,两手使劲,身体倒翻上去,脚绕牢了绳子,腾出手腕,用牙齿帮忙解开。”
这一长串话听得池铁城捂着肚子笑。
他自己肯定做得到,苏文谦也做得到,但是徐天……
他简直能想象到徐天的笨拙姿态了,八成和抓树枝摇蜂窝的黑瞎子差不多笨拙!
徐天自己也没这个本事,对老孙道:“我双手腾空,你不就勒着脖子了?”
“搞快点儿,一分钟两分钟,应该勒不死!”
徐天有点儿信了,正想往上翻,就听苏文谦道:“别莽撞,成人体重施加在绳索上造成的力道,会立刻勒断他的颈骨。”
徐天忙点头:“我也这么说呢……真是没把握。”
老孙憋着劲儿说道:“凡事多往好处想想。”
“你不说凡事要多想想后果吗?”
“坏事往好处想,好事多往坏处想想后果。”
徐天正有些异动,忽然小巷子里走出三个人来。
为首的干瘦男人脸红红的,长着酒糟鼻。身后跟着高瘦和矮胖两个男人。
酒糟鼻提着一个小箱子,走近时池铁城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
“土炸药味儿就是冲啊!”
苏文谦点头,微微捂住鼻子。
老孙见到酒糟鼻,忙喊道:“鹏举!这儿呢!”
“鹏举?”苏文谦听到名字,笑从脚手架上探出头问,“尊驾不会姓岳吧?”
那人摇头:“可不敢冒撞岳爷爷,我姓王!”
说着王鹏举打量被吊起的两人,诧异地问:“老板怎么也吊起来了?”
老孙艰难地快喘不过气,含糊不清地问:“我不是让你找一个帮手吗?”
王鹏举冲徐天一笑:“多付一个人钱,行不行,老板?”
徐天已经被吊得半死,只想赶快下去。
他舔舔嘴上的干皮:“先把我们搞下去。”
王鹏举连忙答应,想从箱子里拿点儿趁手工具,手扣在锁上,才想起箱子里的东西不能见光,又有点儿为难。
“这不大好搞啊!”
他转头看矮胖男人:“蛮子,你来?”
叫蛮子的男人一笑,拔出腰间匕首,三两步窜上脚手架,一刀割断绳索。
两人当即跌落在地,酒糟鼻和高手男人来帮二人接绳索。
池铁城和苏文谦对视一眼,苏文谦道:“我说过了,老孙终究是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是有,可多不多还得再看看。”
池铁城摩挲下巴,目光在新来三人上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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