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港岛。
“肥佬卤肉店开业喽！”
“卤猪手，卤猪利，卤叉烧，卤天梯，一次性买半斤送凉拌菜一碟……”
空气里漂浮阵阵诱人的肉香，食品专用的红色灯光鲜艳明亮。
蒋维趴在地上，脸贴着油腻腻的地板，大口喘息。
此时的他没有一点胃口，甚至还觉得额头刺痛，恶心想吐。
旁边有人拽他的胳膊，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喂，蒋哥，你没事吧？”
“这是哪……”
蒋维吞了下口水，缓慢地张嘴，声音微弱。
“嗡！”
忽然。
他的脑袋里好像被人强行塞进了一个搅拌机，以极高的速度，将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搅得稀碎。
过去，现在……
红色与绿色的线条相互交织，一路攀升。
所有记忆如同漫天飞舞的纸片，飘摇混乱，难以区分。
“痛！”
蒋维双手抱头，蜷缩着身体，都难以抑制住来自身体本能的颤抖。
“蒋哥，蒋哥！你怎么样？！”有人在喊他，声音急切。
但蒋维已经完全那些纷乱的记忆迷住，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港岛日报，1990年，港岛街头小混混蒋维，替姬隆街霸收保护费时，被人砍伤，失血过多意外离世……”
“2030年，众联公司金牌操盘手蒋维，也就是我，外出夜跑，被人推进河里……”
“1990年，2030年……”
“现在是1990年！我现在不是操盘手蒋维，是小混混蒋维？！”
“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40年前，一具跟我同名同姓的身体上？！”
得到这个结论的同时，蒋维的头痛也悄然褪去。
他颤巍巍地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扫视周围。
这是一家香气四溢的卤肉店。
食品柜里用S形铁钩挂着大大小小的肉制品，铁盘子里分区摆放着几样凉拌菜。
墙上1990年的挂历才翻到第三张。
喇叭里循环播放着声音粗狂的广告。
门外时不时有二八大杠单车路过。
对街站着许多穿着老旧，假装忙碌，实际上悄悄看热闹的人。
而他和同伴的正对面。
一个满身横肉，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气势汹汹瞪着他。
脖子上挂着泛黄的围裙，跟胡萝卜差不多粗的手指握着斩骨刀，刀背上带着鲜红的血迹。
“还要不要保护费？！”
“瘦得跟个吗喽一样，还好意思收老子的保护费！”
“老子要你们保护？！我呸！”
“滚回家喝奶去吧！”
卧槽……
就是他把小混混蒋维砍死的？
接近两米高的大猛哥也敢硬上，这个小混混是脑子里塞毛了吗？！
碰见这种人物，老虎得绕着走啊！
蒋维愣了一瞬，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现在面对的就是砍死小混混蒋维的凶手。
妈的，这保护费不收也罢！
他摸了摸被刀背砸破的额头，正准备说话。
扶着他的小混混王威利，连忙凑到耳边。
“蒋哥，这家伙太横了……现在怎么办？”
“我们已经快半个月没收到保护费了，这次再空手回去，恐怕大利哥不会放过我们！”
“上次李瘸子也是半个月没收到一毛钱，听说现在不仅瘸，还被人扔到迂龙湾里，当定港石了，我可不想跟他一样啊！”
这么惨？！
蒋维难以置信地看向王威利。
他刚才以为不收这次保护费就能保住这条命，但现在看来，收不到很有可能更惨！
自己把账填上？
不行！
他刚才已经搜过小混混蒋维的记忆。
这个家伙浑身上下，就算把脚后跟踩的硬币加起来，也只有1块5。
穷得批爆！
填了账他自己也要饿死。
“怎么？想两个人一起上？行啊！”
“今天就让我看看，这把新打的斩骨刀够不够利索！”
说着，对面拿刀的男人气势汹汹拉开架势。
脸上的横肉挤着五官，在红色灯光映衬下，如同索命的恶鬼。
蒋维和王威利瞬间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怎么办？
收是死，不受也好不到哪去。
按照小混混蒋维的尿性，肯定是咬咬牙，抄家伙使劲冲，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知道结果的蒋维不会用这种作死操作。
奇迹重生。
用来吃盒饭那就太可惜了！
蒋维沉声道，“威利，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老板说。”
“蒋哥，你……”
王威利吃了一惊，短暂思考了一会，马上变脸。
“蒋哥，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王威利扭头就走。
出了店门口，直接撒腿就跑。
淦！
塑料兄弟！
蒋维气得不行，又毫无办法。
现在扭头出去追人，气势上就输了。
回来再想跟卤肉店老板谈判，难度恐怕要大上不少，保护费更是渺茫。
“你兄弟人都跑了，你还不去追？等着给老子送新肉不成？！”
拿刀的卤肉店老板抖了抖脸上的肥肉，露出一抹嘲笑。
蒋维深吸一口气，拉过旁边的塑料板凳。
当着对方的面，慢悠悠坐下来。
“他有他的事情，我们有我们的事情。”
卤肉店老板冷哼一声，把斩骨刀狠狠砍在旁边的砧板上。
刃口深深嵌进木头一寸。
整把比头还大的刀就这么立在上面，无比渗人。
“有什么好说的？一句话，要保护费没有，要命一条，你敢来我就敢收！”
“我冯屠夫虽然是外地人，但老子这么多年，什么畜生没杀过，什么肉没卖过？还怕你这两腿瘦猪？！”
果然是个沾惯血腥的硬茬子。
难怪小混混蒋维在他手上讨不到半点好处。
蒋维忍着刺痛，抹了一把快要流进眼睛里的血。
“有道理，你确实不需要我们保护。”
“哼！知道还不快滚，别挡老子做生意！”
冯屠夫双手叉腰，仍然恶狠狠瞪着对方。
“做生意？恐怕今天做不成了。”蒋维不紧不慢地回道。
“你什么意思？！”
卤肉店中午刚开门，一单生意都没来得及做，就来了两个搞事的。
还扬言说今天没生意？
真他妈的晦气！
“敢咒老子？！”
“他妈的，看老子砍死你这条瘦猪！”
冯屠夫越想越气，抓起旁边的斩骨刀，大步朝前。
蒋维毫不畏惧地直视他。
“砍死我，以后谁敢跟你做生意？！”
“什么？！”
听到没人敢跟他做生意，冯屠夫一下从盛怒中清醒，下意识抬眼向外看。
这里是他精心挑选的旺角。
大路直通工厂，每天上下班的人不计其数。
卤肉店只有这一家。
他的卤肉是祖传秘方，香气四溢，价钱也便宜。
所以他很有信心能够大赚一笔，等到在港岛站稳脚跟，把妻儿一起接过来享福。
但现在。
街对面站了不少人，全都是用一副好奇又恐惧的目光看他。
完全没有一点想要靠近、买肉的心思！
这个瘦猪说得没错。
要是砍了人，惹了事，今天的生意肯定做不成！
蒋维看了一眼对方不断变化的脸色。
现在事情好办了，但也更贵了。
好办是他的事情好办，贵是冯屠夫要付出的代价。
他不仅要对方心甘情愿交出这笔钱，还要对方主动跟他道歉，并且送两挂肉赔礼！
蒋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额头的血。
“冯老板，生意想要做的长，做的好，光会出力气可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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