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宣布政使司衙门。
别苑。
靠近西边的房间。
屠姗姗眉宇低垂，眼神中充满不解和困惑。
距离她不远处，坐着的便是醉月楼的老鸨上官倩。
上官倩淡淡的说道：“你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不是因为别人，就是因为朱元璋。”
“你说的是真的？”屠姗姗问。
“这种事情还能作假？你姓屠，屠家原本是江南的大户，因为洪武年间的一道圣旨，被迫迁移到中都，后来落难颠沛流离到了榆木川。”
屠姗姗摇了摇头，继续问：“为什么这件事情，你以前一直没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用，你沦落成为风月场所的歌姬，而另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朱元璋，凭你的手段和能力，别说报复朱元璋……”上官倩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
屠姗姗道：“如今的皇家，就是与我有灭门之仇？！”
上官倩沉声说道：“正是如此，屠家当年在江南也是无比显赫，谁能料想到，竟然因为朱元璋的一道圣旨，就落得如此下场。”
屠姗姗咽了一口唾沫。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今天之前，她仍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歌姬。
在她的认知里，皇帝及皇帝的家庭成员，都是无比遥远而又庞大的事物。
忽然间。
那些遥远，像是传说中的人和事，迅速的拉近，停在她面前。
不。
没有。
还没有停下来。
那些传说中的人和事，已经带她入局。
事到如今，无法回头。
既过不了上官倩的养育之恩，又过不了灭门之仇的愤恨。
屠姗姗说道：“阿妈，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是弥勒教中人。”
“弥勒教？！”
屠姗姗再次惊讶。
她听说过弥勒教。
在大明官方的律法中，弥勒教是违法违规，绝对不允许创办。
然而在偏远的乡村，大明的律法管不到。
由于生活困难，有着无边无际的苦痛，很多人缺衣少食，实在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弥勒教上。
屠姗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阿妈，你希望我做什么？不，不对，那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上官倩道：“希望你能记住，你所背负的血海深仇，以及我……对你的养育之恩。”
谈话到这个份上，虽然不至于破裂，但也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
上官倩不想走到这一步。
可惜的是，她只能如此。
屠姗姗道：“我的家人们，现在还有活着的吗？”
“应该还有。”
“他们在什么地方？！”
“姗姗，不要着急，也不要害怕，我们的人已经在找了，屠家是一个大家族，不会一次性彻底灭门，很有可能存在一些人，改名换姓活了下来。”
“有劳阿妈了。”屠姗姗行了一礼，“我会认真办事，为你们分忧。”
她表现的很懂事。
在天底下，实力最强的国度便是大明。
大明朝里，实力最强的，便是朱老板一家。
屠姗姗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家族破灭，一个青楼歌妓，怎么可能和朱老板一家人掰手腕。
必须得借助外力。
借助一般的外力还不够，那股外力得足够强。
弥勒教……
不够看的。
可是屠姗姗没有更好的选择。
“姗姗，你看到天上的榜单了，将来很有可能是燕王继位，而世子朱高炽是燕王的嫡长子……”
上官倩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已经传达。
朱高炽有可能会当皇帝！
第三任皇帝！
屠姗姗缓缓点头：“我会好好潜伏在朱高炽身边，给你们传递消息。”
“你只需传递信息就可以，其他的一概不要做，保护好自己，千万小心！”上官倩告诫。
屠姗姗乖乖的点头。
内心深处，却不是这么想。
皇室内部为了争权夺利，免不了明争暗斗。
若是能抓住契机，在争夺皇帝之位的关键时刻，行刺杀死燕王朱棣，便有可能让大明陷入内乱。
屠姗姗有报仇的心。
“对了，阿妈，漠北的敌人南下了，眼看着就要把城池包围，你们有什么办法吗？”屠姗姗问。
上官倩道：“敌人的数量很多，据说至少有20万。”
“真的吗？能确定消息是真？”
“姗姗，阿妈不会骗你的，我们在吉安侯家中安排了人手，据说是吉安侯陆仲亨派出斥候探查，结果发现漠北的敌人比预估中的还要多。”
屠姗姗不免有几分忧虑，“万一城池破了，你和其他姐妹们怎么办？”
上官倩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能怎么办，你知道我们的出身，在风月之地的女人们，跟谁睡不是睡呢？”
一番言语，透着无奈和无力。
上官倩没有久留，完成了护法颜志用的指令，便告辞离开。
屠姗姗闭上眼睛。
思索着未来。
原本在她的人生规划里，就是找个有钱人嫁了。
能做妻，那是福分。
做妾，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是青楼出身。
谁会在意一个风月场的女人。
延续几千年的风尚便是如此，谁也无法逆转人们心里根深蒂固的成见。
朱高炽的出现。
上官倩的坦言。
让屠姗姗构建的精神世界，全部崩塌了。
忽然间。
一个风月场的女子，几乎要进入大明朝的权力中心。
哪怕是触及一点，也是难以想象的。
正想着，后方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将她的思绪扰乱。
刚转过身，屠姗姗便看到了世子朱高炽。
“世子殿下。”
“姗姗，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习惯，比醉月楼更别致，那里只是镀了一层华丽，内里全是乌漆嘛糟的。”
朱高炽笑着说：“今天，本世子要去见一些人，你跟我一起去吧。”
“见什么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
“是，妾身听世子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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