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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师幕府:惜樽空 第十九幕:勘察现场

“那我……”乔本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敢多说什么——他已经被吓破胆了。

“嗖!”又是一剑,乔本礽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眩目的白光,左耳一阵凉风,只一瞬间,左脸上就是一阵热流,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只摸到了满手满脸的血。

赢镇命又是一剑削掉了他的左耳。

乔本礽一口气没送上来,眼一翻,一头扎在地上晕了过去。

是的,没错,彭春也是我的替身之一。

不过,赢镇命的睚眦必报倒不是跟我学的,他本性如此。

这就是俗话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赢镇命必须借乔本礽立威,不然他根本无法在此立足。

赢镇命举起剑,看着剑脊上留下的血痕:“你可以继续嘴硬,我有的是办法不要命,让你服气!”

乔本礽已经疼得快要昏死过去,安、高、魏三人早吓得面无血色,就像是跟地上趴着晕倒的人一起被人砍断了手腕似的。

高县,红楠崖村,发现死者尸体的案发现场。

尸体已经安置在红楠崖村的一间废弃村舍里,正在等待前来认尸的人。

断了一只手的县尉乔本礽,乖得像一条狗,走在前方给赢镇命带路。

县衙里的其他人也亦步亦趋跟在赢镇命身后,一同来到案发现场。

安崇义真的退位让贤,自降一级给赢镇命当了副手,暂离县衙县丞之职。

他可以自我安慰,这一切都是在办案。可县衙里的其他各级属吏都明白,这位六七十岁的安县令,他根本就没有查明案情的本事。

赢镇命只是州府里的检校司马,甚至官职并不比安崇义高多少,可他身负上官的嘱托以及州府的钧命,官高一级压死人,他不但是“强龙,”还偏偏要压一压安崇义这个“地头蛇。”

现场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和痕迹了。

现场除了死者尸体腐败之后,肌体腐烂融化体液融入身下的土地而形成的大面积混黑色印痕,和各种将现场彻底破坏了的混乱交杂的大面积脚印足迹,其余再无任何能证明和本案有关的证据痕迹。

“先去看看死者吧!”赢镇命无奈了。

彭春跟在他身后,就像是他身边的小厮,小心照顾。

腐烂到彻底腐败成一具焦黑、皮肤干瘪到只剩皮、完全皮革化了的无头残尸,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四肢只剩灰黄的骸骨。

盯着死者腹部那个烂光了、被虫蝇蛆卵掏空了的大洞,赢镇命差点被气笑——“真聪明!还知道把脑袋拿走,让我们查无可查!”

彭春侍立一旁,低着头,一脸恭顺。

“你在现场发现了什么?”赢镇命问他。

“我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嫌犯似乎是非常专精,且极力隐藏死者的真实身份——死者身上几乎不着片缕,甚至连一件亵裤都没有,除了死前可能是长时间遭受监禁、囚困,并残忍地虐杀了死者,还要在杀死死者之后带走死者的头颅,几乎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赢镇命仰头望向破败露天的破旧屋舍房梁,就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颓然哀叹。

“死者的身上布满被布缕缠绕裹紧勒绑的痕迹,而且,在死者的胸腔,尸体腐败,内脏溶解之后的空腔里,我发现了一些半新的苜蓿叶。”

“苜蓿?”赢镇命愕然——苜蓿在更多的情况下,还是上好的马匹草料,可草料怎么会在已经烂到烂成了空腔的死者“身体里?”

“你是说……”高存宝插嘴问道,“嫌犯在杀死死者之后,在现场或者是死者的身上,留下了苜蓿?为什么?用苜蓿来证明凶手是自己?还是要靠苜蓿的刺激性味道掩盖尸体的味道?”

“苜蓿是出现在死者烂空了的胸腔里!而且是半新的,所以不可能是凶手留下的!不然像苜蓿这种无法保存的绿叶子早就被尸身腐烂产生的尸液给腐蚀干净了!”赢镇命有点不耐烦:“用苜蓿来证明凶手是自己?你是说凶手用苜蓿来彰明自身?他都已经把死者的脑袋带走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绿叶菜来向我们示威?”

“嫌犯很专业,从受害者的颈部伤口来看,他是被一刀砍断脖子的,甚至没有过多挣扎!像这么厉害的凶手,一般都是很自信的,能做出这种留下苜蓿叶向我们示警的行为,也是有可能的!”彭春解释道。

赢镇命一时哑口无言。

“不过像你说的,要是想靠苜蓿的刺激性味道掩盖尸体的味道?那得用多少苜蓿才能镇得住尸臭?”刚被彭春驳了一句,可赢镇命依然对高县丞的话不屑一顾,认为他的想法可笑,不值一哂。

“赢司马说得对!凶手把死者的脑袋带走了!”

彭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搞得一头雾水——赢镇命并不知道凶手到底是不是真的把死者的脑袋带离现场了,他只是无心的随口一说。

“现场没有血迹!我们发现死者的地方,并不是案发现场!按理说脑袋被砍掉,应该会流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才对!可是刚才赢司马您也去到现场了,很干净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赢镇命大惊,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我们现在看到的案发现场,其实应该是抛尸现场!凶手为了方便抛尸和模糊死者的真实身份,将死者的脑袋和身躯分开抛弃!”

彭春的话一语惊人,在场众人一时之间尽皆无话可辩。

“死者死亡的具体时间现在能确认吗?”赢镇命望向平躺在尸床上的无头尸体,问道。

“十三四……啊不!今天距离死者被害又过去了一天时间,所以现在距离死者的死亡时间是至少在十四天之前!也就是上个月月末的最后一天或这个月月初的一两天。”

“给我找!找失踪人口!”赢镇命猛地回过头,露出鹰视狼顾的狠厉表情,向安崇义安县丞下令。

“赢司马!”彭春上前一步;“我怀疑……死者被害的地方,应该是和养马的地方有关!”

“因为苜蓿吗……对了你说死者生前是曾被囚禁在大概如同柜子、棺材一类的东西是吗?”赢镇命追着问道。

“是!”彭春如实回答。

?“是什么样的柜子?”赢镇命不断地追问。

?“不清楚!”彭春低下头。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马厩食槽之类的地方?”赢镇命说出这种猜测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彭春瞪大了眼睛!

鲜尸的恶臭将一众人逼出了屋外。尽管破损废弃的室内本就四处漏风,那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味道也还是飘散不去。

自始至终,我们允文允武的安县令连一个屁都没敢多放。

乔、高、魏三人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仵作宋云来更是被彻底无视了。

这次的无头残尸案闹得很大,远近皆知,但唯独就是没有前来认尸的。

安县令愁的啊,本来就须发皆白的胡子,这下更白了。

目前为止毫无头绪,小仵工彭春只能围着摆放无头尸体的大尸床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赢镇命也转悠过来。

看这位赢司马也跟过来,原本沉默寡言的彭春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凶手很高明!”

“什么意思?”赢镇命被这一句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死者被砍掉头颅的创面,凶手几乎是一击致命!伤口非常平整,没有砍第二刀的痕迹,更没有挣扎的痕迹。凶手的手法干净利索,一刀砍杀死者,没有给死者任何反应的机会。残忍、冷酷、专业且不留痕迹,狡猾得令人害怕,非常老到!”

彭春利用现有的证据为凶手“画像”。

专业的刺客?跑到这里,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旮旯里刺杀这么一位身份不明的死者,看来,死者的身份也没那么简单。

这起案子果然不能小看。

这是彭春的想法,也是大家都想法,却唯独不是赢镇命的想法。

他有些后悔来这了。

另一边,高县南山姥姥庙。

我发现,在这里修建“兔神庙”的,竟然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说不清楚话、呆呆傻傻的残疾中年男人!

是因为这些人来历不明,也根本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用起来才安全吗?也对!肢体健全的人也更难管。

整个兔神庙的场地,有四个类似“工头”的人在负责管理包括我在内的四五十号“力工”,而我们的任务也只有一个——不停地挖坑。

这种工作根本就和建庙建寺毫无关系!

就算是挖掘地基,那为什么要一直挖,挖这么多?多大面积?见多大庙需要挖掘、铺设这么多地基?

显然不是。

这个场地在半山腰上,由四个工头负责圈定区域,指挥作业。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管做饭的胖大婶儿,非常胖,非常凶。

我们这些人则主要负责在划定区域内没日没夜地挖坑,看上去既不是取土更不是在挖房屋基地。

四个工头对待我们这些被骗来、被抓来,甚至是路上抢过来的“力工”极为苛刻,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不能休息的牛马,日常的工作就只有一个——在他们画好的圆圈里不停地挖坑,把整个地面挖开,地面下挖五米深之后,立刻换地方重新挖。

我倒不觉得这是在修葺庙宇,而是在翻地,在找些什么。或者是,照这么看来,这倒像是在挖鱼塘。

我们按照这个场地的作息,一天两顿饭:每餐两个馒头,半碗咸菜半碗水。仅此而已。

馒头永远是前一天的,皮湫、发黄,嘎嘣硬,咸菜和水倒是管饱,只不过咸菜齁咸,水又发苦,倒是没臭,那大婶儿还是挺有“良心”的,她的工作是真容易,容易糊弄。

马都有苜蓿能吃呢,好歹那也是绿叶菜啊,我们在这能看见的绿叶菜只有地上的野草。

没有一点油水肉腥,吃多了容易饿晕。

晚上,我们所有人就一起睡在场地一角的茅草屋里,睡的是大通铺。

茅草屋除了从门外上门闩的木板门,就只有一个从窗外用木板钉死的,用以通风的窗户。

屋里没有油灯和照明,晚上也不允许起夜,怕你逃跑。想上厕所,墙角有夜壶,或者,你就直接尿在大床板上。

有些头脑不灵光的,还真会在大家睡觉的茅屋里方便,搞得满屋子又骚又臭,四个工头儿也不管,人家又不睡这里。

所以屋子里那个味道,比猪圈里的味儿好不到哪去,因为大家都不洗澡,一是没条件,二是有些人他不具备自理的能力,整天连脸都不洗!

在这里不要妄想逃跑,那四个工头就睡在厨房,你想逃跑,说不定他们就会从某个你看不到的地方冲出来把你抓住,暴打一顿,饿你三天,看你还跑不跑。

茅屋隔壁就是那个胖大婶给我们做饭的厨房,条件不比我们强多少。

那四个工头应该是和厨娘大婶挤在一个草屋里。

啧啧啧。

在这里,一天到头就只有睁眼、抬头望、低头、抬头、低头、低头、抬头、闭眼,循环往复,日复一日。

头是湿的,汗是凉的,风是冷的。

庙基场地里,没有厕所,你可以随意大小便,反正又没人看你撒尿管你拉尿。

我真受不了他,事情没查清楚,我还不能暴露,只好忍下来。

场地附近还会有很多由四个工头从不知道哪里搬过来的所谓“兔神”神像,用来充当圈定范围的桩子。

神像是用模范浇筑的,石灰铸像。

“兔神”很美,美得不像凡人。

但是看不出哪里和“兔子神”有什么关系。

也许这就是身处意乱情迷的凡尘中,我等凡夫俗子臆想里的“神女”吧!

我很累,也得继续装下去。

这个兔神,到底是从哪来的,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她了。

“余家北海,四地腹心,北耸崇山,形渐卧龙,南成峻岭,苍翠远横。晚天云摩,雾停聚结,笼盖苍黄之野;冰月霜冻,磋磨风骨,赫赫朔方酷烈。

思于此间,传承以来,多少英烈?奋赤诚勇烈之心,逞包吞天地之志,栉沐曝淋,所向披靡。

观之前代,奔马驰风,雪掩肃慎之箭,周庭武库之所寻,蛮荒沃野;风化李陵之碑,汉王大宛之蹄踏,挺剑击北。

自古化外之民,多餐血泪,不屈于外,傲视自持。凡存于此间,居于此方,皆豪雄之姿,性极勇悍,开地万里,拒敌于外,胡不丈夫?

不伏于朔风之摧折,不忌于蛮夷之恨心,广布四野,生根蔓枝。

雪飘万里冻,玉宇一色白。

穹幕覆鸿羽,倾盖复混埃。

游山所至,兴致盎扬,留书于此。

神龙真君四年,十二月十日。”

圣朝神龙真君四年,北道驻军附近的百姓居民发现,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人口丢失的问题。

本地节度使,大将军杜万若,也是我的义父,派我前往北道效勇军辖内的高县,也就是出现人口失踪情况最严重的县,调查这次的“问题”。

据说,本州境内在半年之中,因为各种原因,走失、失踪、死亡、逃走亡、流散者越来越多,甚至很多人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家人也找不到,就像是雪一样,凭空化了。

更有甚者,这些人里大多数都是身世清白的,既不是逃户,更非逃跑的佃户、罪犯。就只是单纯的失踪了,连个失踪的理由都没有,更遑论是寻找失踪人口的线索了。

我甚至开始毫无证据地恶意猜度,高县南山姥姥庙兔神信仰,背后应该是供养人、高县县令安崇义和建庙人、本地富商乔寿仙两个人的阴谋,他们为了某种见不得的人目的,并以此为借口,掩盖自己的罪恶行径。

目前为止,什么都是推测。

我不想去无端揣度别人是善是恶,可为了尽快查明真相,我必须怀疑所有人。

而这里,高县南山送子岭姥姥庙的兔神庙营建区,就是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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