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车了啊
陈纯文这么想着的同时，深深吸下口烟
黎中人送的是齐白石的《虎图》，这梁卿送给自家岳父的是徐悲鸿的《虎图》，这俩都是《虎图》，且作家名气也大，可陈纯文确实没有想过会碰巧撞车了
好在自己还拿了那套由紫砂壶泰斗之一周小姐，所制的壶与杯，就算是撞车也比那梁卿多一样礼物
“我说啊表姐夫，你到底有什么宝贝要藏那么深啊？大伯等下可就等急眼了啊”
这潘梓雯，我看就是因为昨日那事还怀恨在心，我他妈那时就应该一声不吭，等彪叔把这家伙关在拘留所几天
“行行行。你表姐夫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哪儿能有什么可比肩‘梁少’的礼物啊”
说罢，我伸手将袋中的长礼盒掏出
“喏……”
那盒子外框的金边折射出亮眼光芒，潘梓雯第一时间便抢过手中，轻抚着那看似和纯金一样的金边
出于先入为主，潘梓雯皱了皱眉头，以为这是假金
“我说啊表姐夫，你这盒子也是镀金的里头是什么宝贝喔”
“…………”
陈纯文暗中一笑，以沉默回答，继续吸着香烟
见对方不上钩，潘梓雯反倒变本加厉，大手解开扣子，咄咄逼人的说着“哇哦，居然也是一副画欸……”
“大伯你看，表姐夫也送画给您呢”
闻言，潘立国倒是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情，以前这小子刚与自家宝贝女儿结婚，那时见他还是有几分本事，况且与自己的爱好竟也能畅谈上几分，对于那时的陈纯文，潘立国还是很看好的
如今虽这小子在他与他老婆心中评价基本是负面的，但方才一听到陈纯文送的是画，心中还是不得不一喜
起码这个做女婿的还是有这个心
唰——
潘梓雯顺势拉开画轴，里头所展现的正是由大师齐白石所作画的老虎
只是……
“表姐夫，你这画怎么那么奇怪啊？人家画虎都是把老虎的神韵画出来。你这画的老虎居然是背对着的，这是什么狗屁啊”
此言一出，更是引起哄堂大笑，潘梓雯心里暗喜变本加厉道
“你看表姐夫，这不是我笑你啊，是大家都笑你，天下自有公论。你太不把大伯放眼里了，竟然买这种画”
天下自有公论？
好一个天下自有公论啊
若现实一切都是如此，那这世间岂不都是颠倒是非了？
潘梓雯的这一番冷嘲热讽逗乐了所有人，潘立国的脸上一暗，连她家宝贝女儿潘茹儿也涨红了脸
直到潘梓雯无意间扫了一眼，嘴里喃喃说出——
“这个红印章是……”
她好歹是读大学的，对于那画盖章的文字还是能看出来
“齐白石！！”
齐白石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堂堂近现代有名的书画家，其笔下所画的《墨虾》和《牧牛图》威震八方，最擅长便是画人、河山、花鸟等飞禽走兽，其笔下的画幅幅都是栩栩如生、自然和谐，富有浓厚中国画特色
倘若此般人物所画的虎图被人这般嘲笑，那所谓‘天下自有公论’也可以将这群无知无昧的人冲垮
因为。
齐白石就是天下公认的大师
这一下，那哄堂大笑的场面不在，一时间竟变得哑口无言
潘梓雯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好像玷污了些什么，竟慌张的一把将画扔去
我抬手一接，不得让这副齐白石真迹就此受损
这一刻起，我感受到诸多视线在我手中的画与梁卿的画之间徘徊
“伯父，这就是我要送给您的画”
在听到齐白石的威名，潘立国的手也有几分颤抖，在陈纯文将画递给他后，潘立国也能仔细打量着
这齐白石的《虎图》确实与正常《虎图》都不同，起码背对着的这番画面就是打破了传统认知，可即便是老虎的背影，那老虎身上健壮的线条，结实强悍的肌肉，在隐隐约约中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威严
方才还在作笑的那群老朋友纷纷围至潘立国身后，一个两个是被此画勾去了魂，深深迷住了，真不愧为大师之作
潘梓雯越想越是奇怪了，这表姐夫最近是搞什么了，又坐宾利又买些高品质水果，可向来的固有印象这表姐夫就是个废物，他怎么可能能够买到齐白石的真迹，就算让他送八辈子外卖也买不到
“表姐夫，你这画是哪里买哒？”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陈纯文
呃……我想了想这画是有黎中人所赠，我总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但我好像真的没有想过该怎么应对这个问题
见陈纯文沉默半响，潘梓雯自是察觉到了猫腻，转转眼珠子，扬起嘴角
“我说表姐夫，你这‘齐白石真迹’，不会是在地摊买的吧？”
见陈纯文也不否认，且又不给予明确的回答，以他这一臭送外卖的，能买到齐白石真迹就有鬼了，这幅画是A货没得跑了
见形势转变如此之快，梁卿心里是乐开了花，这陈纯文竟然拿假货来送给自家岳父当生日礼物，也真亏他能想出来
不过嘛，毕竟他这般草民的见识也就到这里了，我不妨再给他踩去一脚油门，好让潘家让他扫地出门
“陈纯文。我梁卿就没有见识过齐白石真迹了，但你这画确实仿得不错，只可惜啊，倘若你是在地摊买画，那不过就是破纸一张，一文不值”
哗啦一声
梁卿再度将手里那副徐悲鸿的《虎图》展开
“我这徐悲鸿大师的虎图价值千万，从正规渠道购买，岂会有假？”
“所以说啊，陈纯文，你要是想买画，我可以给你介绍人，不必去街边帮衬A货，瞎了眼睛不止还浪费时间”
“哦，对了。”梁卿那表情愈加夸张，把手捂住嘴“我忘记了欸，就算把我那些朋友，那些正规渠道告诉你，你好像也没钱买欸……”
这梁卿和潘梓雯完完全全可以去出道成戏子了，一个两个在陈纯文面前晃来晃去的，看着是心烦
人梁卿是五羊梁家少爷，你陈纯文不过是一介穷女婿，又不识人又无人脉，怎可能送出的是真迹呢？众人当然还是偏向于陈纯文那是赝品
见夫君在此出尽丑，潘茹儿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心中像是被千针所穿，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陈纯文时，潘立国却真心问了女婿一句
“阿文。你告诉岳父，这画到底是哪里买的？你岳父我也并非是无眼力之人，这幅画的水平不差，就算是地摊货也不可能有如此精致”
“这个啊……”我从袋子里拿出那一直垫在底下盒子“其实嘛，那画我没有花一分钱，是别人送的”
“送的？”
“是啊，送的。买紫砂壶时别人顺手给我的，不要白不要，哪怕是所谓‘废纸’，放我那里也不占地方，况且这老虎画的不也挺好看的么？”
我这么说着，按顺序将扣子一个个打开，刚掀开盖子时，在灯光的折射下，那紫砂壶与紫砂杯反射些许光辉，众人的目光再度聚焦于陈纯文的那个盒子
“喏，这个才真正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只要是常年玩紫砂壶的，自然知道其造型为石瓢，刚看到壶的那一刻潘立国便瞪大了眼睛，上手舒适，壶身紫砂油光细腻，既无变色也没有一丝磨损与划痕，打开壶盖窥视壶内，里头没有任何一丝模具的痕迹，可以确信这是纯手工捏出的紫砂壶，仔细一嗅，里头无任何异味甚至有淡淡的普洱香。由此可见壶的前任主人养壶手艺相当了得，而捏壶的人手艺也是大师
起初潘立国还是爱不释手，甚至兴致满满的测试起壶的性能，出水顺畅，壶盖与壶身紧紧相扣不会漏水，壶底更是不用说，平稳之余令人觉得是座大山
可后来潘丽华插入一句
“老国啊，这破壶有什么好啊？长得又难看，哪有紫砂壶长这样的啊。不伦不类”
这一句倒是点醒潘立国，尽管他被这紫砂壶众多方面所感到满意，但他好像少看了一点，就是壶身外观，紫砂壶其实外观是千奇百怪，款式各有独特之味，可即便如此，作为一个紫砂壶的外观还是要好看才行
手里这‘石瓢’和盒中那些紫砂杯几乎都是同一种风格，外表看着呈锥形。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手艺不佳所制成这般模样的吗？那锥形的壶身看着就像是通过模具盖成的，即便养护再好，那这也不是个纯手工壶，这么一看，潘立国倒是对这套壶观感大减
“行了行了”潘立国脸色一沉“这画和这套壶我就收下了”
潘立国给了这个台阶，陈纯文只得顺着阶梯走下
有眼无珠的家伙，仅是被一叶障目，不见叶所遮泰山
这么想着，我心中泛起些怒火，这宴席是不待也罢
“我去下厕所……”
在陈纯文走后，潘茹儿也没有发任何信息给夫君，失望至伤心透顶，送个画是假画，送套紫砂壶和紫砂杯也是不得父亲欢心，自己脸都给他丢尽了
过了一阵子，包厢门被推开，正好打断了满是兴致的众人，当潘丽华想起身赶人时，对方是弯下身子深深鞠去一躬
“抱歉各位，打扰了。我是这中华大酒店的老板陈国栋”
中华大酒店的老板！？
他们这群人里哪有人认识这陈国栋，哪怕是所谓五羊梁家的梁卿也是只闻陈国栋其大名，未见过其真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门外又推进来一车接一车的新鲜茶点，其样式皆为美味佳肴，当属中华大酒店的招牌点心最夺人眼球
在服务员一笼笼端上桌时，陈国栋又挥了挥手让陈燚云随其走到潘立国跟前
“您就是潘生吧？”
陈国栋礼貌性的伸出手
“咦……请问……？”
潘立国当然不认识这陈国栋啊，刚想问其是不是走错地了，其身旁的陈燚云便递上一个礼盒
“潘生，这是老豆送给您的双陈普洱——红印。后面还有十饼蓝印，还请潘生笑纳”
女儿说完，陈国栋接着又笑了笑
“潘生啊，这一笼笼的点心都是送给您的，今天的消费也都由我这个做老板的埋单了，还请各位吃得开心”
本来一车车的招牌点心奉上就已经足够震撼了，据悉这些不是想点就能点的，中华大酒店每天都限额，先到者先得，而且价格不低。这送完招牌点心之后又送茶叶，还是由中华大酒店的老板陈国栋亲自前来，众人的惊叹不止
潘立国见状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平日里都不见口吃，现居然连说话都有几分破声“陈陈陈老板……您却缺确……确定没有送错吗？”
“没有送错啊？”陈国栋俯身看了一圈，只见那陈太，却不见那陈纯文“今天陈生没来吗？”
“陈生！？”
这里能姓陈的，配得上‘陈生’两字的恐怕就只有陈国栋自己，这中华大酒店的老板难不成还有精神分裂症？
见无声应答，陈国栋眉头紧锁，转头看向女儿，暗暗说一声
“你不是说看到陈生了吗？”
“是啊爹地，陈生就是和这群人进来的吖……”
陈国栋仔细想了想，差点忘记陈生大概也是平日行事低调，亦或者是刚好要事在身，所以便早早离开了包厢，若自己手脚麻利些，说不定就恰好能碰上陈生
“行了，我大概知道情况了”
和女儿说完，陈国栋干咳几声
“陈生不在的话，那我陈某也不打扰诸位兴致了，祝各位今日好心情”陈国栋与女儿陈燚云礼貌性微微低下头“陈某就此告辞”
服务生早先一步离去，陈国栋刚踏步想领女儿离去，却又被一声叫停
“慢着”
潘茹儿站起身子，替各位问出了心中的那句
“请问陈国栋老板，这位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闻言，陈国栋转转眼珠子，生怕女儿说错什么，挥手让其先行一步，自己转过身子
“潘小姐。你若问这陈生是何许人也，我陈某亦是对其一无所知。今日送上此等礼物我陈某也只是为一睹陈生芳容，孰知陈生并未来，我陈某也不愿再打搅潘生宴席，以上”
这次，陈国栋加快脚程离去，就怕多待一秒，自己也会将陈纯文的身份暴露
潘茹儿还是百思不解，先前陈生便委托陈国栋赠予她张会员卡，如今这陈生的名头也令这陈国栋挥出这般手笔
这陈生……到底是谁啊？
我自然希望他是纯文，但是……潘茹儿晃了晃头自知这是异想天开，自家夫君负债累累，若真是这位叫‘陈生’的人，那今日岂会弄出这般闹剧
“哎呀，这陈生真是神神秘秘哒。既然我们免单了，那大家就吃个畅快吧”潘丽华当然是笑开了花，起手便夹起那招牌点心，嘴里也不忘奚落“真是啊，有些人姓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些人姓陈却是臭送外卖的，同是姓陈的，那人生可是截然不同齁”
话落，潘丽华又大笑几声，即便是女儿在场，她也就是要这么当面数落那废物女婿。话语化作刀锋，一击击划开潘茹儿的心脏，令人难受不止，哪怕眼前摆放这般极品佳肴那也是食之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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