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抖什么？！”
“这血书就这么让人害怕吗？！”
朱元璋生气看向张信，冷冷的说道：“如果你不想念的话，朕也不勉强，你以后都不要进宫便是。”
“朕这里，不少你这么一个侍读！”
“我念！我念！”张信看着血书上的内容，强行挤出了一个笑脸，只是这个笑脸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看着那已经凝固变成红黑色的字迹，张信咽了咽口水，勉强的开口说道：
“最前面的，是一首诗。”
“诗？果然又是一个死读书的，真以为自己是读书人诗才不错？”
“到这个时候还不忘彰显一下！”
“皇爷爷你这南北榜案还真没判错！”
朱允炆听着张信的话，瞄了一眼朱元璋，小小的拍了一个马屁。
张信听了朱允炆的话，也没敢开口，眼睛死死的盯着血书，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首诗，叫《石灰吟》，第一句是......”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朱元璋闻言冷笑了一声，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倒是有点意思，难怪能在南人之中拔得头筹。”
“不过，就光只有这种水平，也不过中庸之辈而已。”
听着朱元璋的话，张信又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念出了下半句：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霎时间，整个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张信身体哆嗦着，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朱允炆则低着头，偷偷看向朱元璋，试图发现自己的皇爷爷对这首诗的态度。
而朱元璋，则面色铁青，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
原因无他，只因这首诗，实在是过于震撼！
这短短二十八个字，宛若杜鹃啼血一般，字字诛心！
就像是一柄重锤一般，不断的敲打着房间内的三个人的心房！
就算是再不懂文学，再不懂诗歌的人，看到这首诗，也会下意识的陷入一种震撼！
一种被高洁的品性，绝对的追求公正清白的人格魅力所征服的震撼！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首诗乃是明朝的于谦于少保所写！
不是那个抽烟喝酒烫头的于谦，而是一个将明朝从坟墓里拉出来的，真真正正的忠肃公——于谦！
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
这便是对于谦最真实的写照！
在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大厦将倾之际，他一人率二十二万残军独立于京师九门之外，硬生生的击退了携胜而来的瓦剌！保住了大明江山不受倾颓！
而在这之后，明英宗却因忌惮和谗言，冤死了于谦。
但于谦这抹亮眼的色彩，放之整个中华，也不过只有岳飞岳武穆能够与之争辉！
如此英烈的诗出现在此处，又怎能不让众人心惊，不让众人震撼呢？！
“继续。”
朱元璋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
“啊，是，是。”张信被朱元璋的话语惊醒，咽了咽口水湿润了下有些沙哑的嗓子，提心吊胆的继续念了下去。
“陛下因为科举取士皆是南人而大发雷霆，顿觉科举不公，此当为好事！”
“然陛下为平衡朝堂局势，不惜将士子和考官们尽数下狱，以强制制衡朝堂南北两极平衡！”
“此乃饮鸩止渴之计！”
“不出百年，朝堂局势定会再度扭转！”
“届时，朝堂之上将彻底沦为南人之间争权夺利之地！而所谓的大明皇帝，到那时也不过是群臣掌中的玩物而已！”
此话一出，朱元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之上！
他一双虎目满是赤红，死死的盯着那份血书，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其撕成碎片的意味。
张信感受着择人欲噬的目光，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一旁的朱允炆，也不敢发声，在他跟着皇爷爷这么长的时间里，还没有几次见过皇爷爷生气成这个样子。
“哼！混账！一派胡言！”
“靠着自己南人的身份拿了个状元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口出狂言，胡言乱语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还敢说我大明的皇帝会沦为臣子的玩物，简直可笑！”
“朕亲自取消宰相制度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剥夺那帮大臣的权利！”
“这竖子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敢妄议朝政，属实该死！”
朱元璋怒气冲天，猛地将桌上的案牍全部都推到了地上还不解气，又猛地拿起了桌上的笔砚，猛地砸到了地上，顿时，黑色的墨水溅了一地！
朱元璋看着那黑色的污渍，喘着粗气，还想再砸掉些什么的时候，被一旁的朱允炆拉住了：
“皇爷爷，皇爷爷别生气了，为了这种人值当吗？”
“他不过一个舞弊来的状元，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大明的朝政指指点点？！”
“皇爷爷你就是太重视这群人的意见，所以才这么操劳的。”
“要我说，直接把他砍了算了！也算是杀鸡儆猴给那些质疑科举公平的人看看！”
朱元璋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对着张信说道：
“你可以走了，剩下的东西，朕不想听了！”
张信松了一口气，当即就要离开，却听见朱元璋说了一句：“血书留下。”
张信猛地一激灵，慌忙的将血书倒扣在桌上，随后恭恭敬敬的离开。
只留下朱元璋和朱允炆独处。
朱元璋看着那份倒扣的血书，又看了看兴奋的朱允炆，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的光芒，接着对朱允炆说道：
“允炆，你也下去吧，朕累了，要好好歇一歇。”
“皇爷爷您保重身体。”朱允炆行了一个礼，也离开了谨身殿，只留下朱元璋一个人疲惫的靠在椅背之上。
他看着那份血书，又想起了之前听到的石灰吟，微微叹了一口气：
“能写出这等诗词的人，又岂能是目无尊上的狂妄之徒，除非......”
“在他心中，他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想到这里，朱元璋站起身来，走到血书旁，将血书拿起，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下去。
....
夜半，深宫之中，朱元璋缓缓的放下血书，面上的苍老之色又重了几分。
他疲惫的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的太监王景弘，开口说道：
“准备车马，朕要出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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