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川的小团体简直犹如不动城堡般密不通风。
即使我打算偷偷翻入墙内,也只会落得身上插满飞箭的下场。
往常坚信着被动即是先手,防御便是攻击,后退也算不上可耻的我,如今却要主动出招,难度着实是高了些。
可是竹田和武田这两个烦人的家伙又在旁边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紧握拳头如边临易水般的悲壮。
我自认为自己还是蛮记仇的——之后绝对要让这两人付出等值的代价。
等了许久,相川终于从“城堡”里出来了。
她向五十岚、三上作告别的手势,然后嘴里似乎说着“下次再一起吧”,据此推断——相川她还没有组队,她现在正独自一人。
好的,真是个好机会!平泽柏希,像个男人一样冲上去吧!!
我心中响起冲锋的号角,然后就犹如勇猛之士般杀入敌方阵营。
可是身后那两个家伙都带着兴奋的神情看着我,像是新兵巴不得前方的将军快些牺牲,好让自己有上位的机会一样。
说实在的,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决定帮这两人来着?
我含嚼着如此疑问,在尽量不受人瞩目的程度下悄然靠近目标。
“相川。”
“啊——平,平!平泽同学!”
我已经将喊她的语气放得十分自然,可为什么相川会如此慌张呢?
估计原因就是竹田提前给她打下的预防针。
相川似乎也清楚自己的失态,便拍了拍微红的脸颊,极力让心情恢复平静。
“平,平泽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川同学你组队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这,这样啊。”
没有问那个“我们”是谁呢。
“就是这样,如果不行的话,你就拒绝——”
“没问题的!毕竟我现在没有加入任何队伍,而且这还是平泽同学第一次邀请我呢!”
相川看起来十分高兴,她双手合十,高兴地连肩上的亚麻色发梢也同意地晃荡着。
不过啊——像相川这样的角色会没人与其组队,显然不可能。
估计是对那些邀请全部予以回绝了吧。
虽说这样讲有些自作多情——
相川就是想和我组队,所以在受到了竹田小小的推波助澜后,便不去接受他人的邀约。
连三上和五十岚也不例外。
无论尝试回忆多少遍,即使调动大脑所有的细胞,将脑袋转变为超负荷运转模式,我也找不到任何与相川的交错点。
这份温柔根本没有理由,只是相川心中的某种感情在作怪。
而那种感情的本质,我始终窥探不到,不知将来是否能够理解。
“那么,平泽同学,请多多指教。”
相川向我伸出白皙的手,我居然也会犹豫到底应不应该握上去。
握上去等于会慢慢地接受那份感情?
怕是我痴心妄想多了,连被害恐惧症都能捏造给自己使用——
至少现在我不该装作一幅踌躇不前的模样。
我轻轻地抓紧了相川的手,两人互将五指搭在对方的手背上。
手心处转来她温暖且柔软的感觉。
我点头示意,尽量隐去双眼中裸露出来的阴暗光芒。
“那个......请多指教——”
“等一下。”
是谁出的声?相川?竹田?武田?
不,以上都没有理由且没有可能来阻止。
当我向声音源头望去时,只看见青翠的草原反衬出的一抹如同火焰般的赤红色。
明明是火焰,却又有如波浪般披撒于那人的后背之上。
刚走到我身边的竹田和武田都不明所以地大眼瞪小眼,之后好似平民见识到王的威严般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王。
拥有着绝对美貌与魄力的女王——柳户爱羽。
我看向她的同时,悄悄松开抓住相川的手。
柳户的左右跟着两个女生,威严便更添了几分。她朝我们的方向走来,目标却不是我,简直是把我当做路边的小石子来对待。
柳户将双手抱在胸前站定,上吊的眼角带着些许冷漠,如此看着相川。
“音织,你怎么回事?听说你把班上同学的组队邀约都拒绝了。”
那种话语的威压感,真不是一般人类所能承受的,那就是不容狡辩的意思。
不过对方是善于为人处世的相川,我相信她能把人际关系处理好。
“因为......因为我有想组队的人了。”
可惜她并不会说谎这项便利的技能。
话题突如其来地转移到了我身上,我也该想好应对之法了——
“想组队的人?哪里?”
好的,不认识我不搭理我然后便将我省略了——鉴定完毕。
看来最近的平泽柏希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自作多情,回去后定要他进行深刻反省。
柳户缓缓地平移眼瞳,最后将视线落在我身上,那和舞会开始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轻蔑目光啊——
“这个男人吗?”
我无法答话,因为这话本就不是对我而言的。
“是......是的!”
有些许犹豫,却也饱含了坚决。
我怕其他人听到了争执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暂且将脑袋横移半周。
幸好附近除我们外已经没有人影了。
相川能如此肯定,我也不能说不高兴。但不该得到的东西取得之后,是必须要付出额外的代价的。
这不,原先将我当成路边石子的柳户,现在正把我当成碍事的石头那样怒瞪着。
“平泽柏希是吧?你到底拿到了音织什么把柄?”
看来是把我当成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了。
“不!没有的!平泽同学不会那么做的!”
虽然相川极力辩解的事情的确为真,但对于愤怒、恼怒、暴躁之人而言,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人们总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不愿相信的东西。
如果谈论的对象是他人倒也罢,但柳户没有清楚地认识到现在谈论的人物究竟是谁。
能够被抓到把柄的人得有能抓到的把柄才行。
“没有把柄,相川哪里有会被抓住的把柄。”
我尽量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然后如此说道。
话语中的漏洞完全无所谓,反正两人之间的友谊之力会将那个巨大的漏洞填补。
柳户无法质疑相川的为人,因而无法继续反驳,只是紧咬着白齿,狠握着双拳,气得连波浪状的赤发都颤动起来。
我在众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悄悄将身体向后倾斜了些——我怕她恼羞成怒会冲上来揍我一拳。
“嘛,嘛,冷静,双方都冷静一下。”
竹田似乎感到气氛的不对劲,故而跳出打算变成缓和氛围的善人。
善人?说的怪难听些的,就是拉动仇恨值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不相关的人就到一边去!”
“噫——!!”
柳户面露凶相,以那种能杀死雄狮的气势狠狠瞪竹田一眼。
竹田被吓得发出一声怪叫后,立马躲在我的身后。
喂,不要拉了仇恨就拿我作挡箭牌。
现在柳户又重新将矛头转至这边。
“我可以告诉你,不清楚你的本性之前,无论你用了什么方法,即使是音织在意的对象,就算班上所有人都认可你,我也不会承认你。”
那种凛冽的眼神简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我沉默地看着柳户,猜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便没有回应。
“......音织,我们走。”
柳户鄙夷地将我视之为敌对分子,再瞟一眼后,转而朝向相川。
相川呢?她没有任何理由不跟上柳户的队伍,不管怎样,都比这两人的搞笑组合加一个“天外来物”的队伍要好的多。
但是——
虽然有点迟疑,相川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现出拒绝的意愿。
“......不行......”
“不行什么啊,别说傻话了。”
柳户似乎不太愿意相信自己所听到,又或是女王的本性使然,也没多说,伸手向相川,打算强行将其带走。
可是相川向后一步躲开了。
“对不起......爱羽,我......我不能跟你走......”
这终于触碰到了柳户的底线。
“因为这个男人吗?他对你来说到底代表着什么?”
柳户一面说着,一面用指头奋力指向我,原本美丽姣好的脸上泛出一丝愤怒的红光。
我倒也没说什么,我身旁那两个家伙也不敢多说什么,我们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答话之人的声音。
“......我......不知道......”
相川只是吐露这几个音节而已,碰巧凑成了那几个字。
连她自己也没能明白那份感情的真谛,我应该可以这样理解。
相川有些迷惘地沉下眼皮,并将视线投至草地之中。
作为女王的柳户是不可能认同这种答案的。
“既然不知道,那又为什么不能跟我走?”
柳户皱起眉头,第二次想将自己强烈的意志传递出去。
“......我......不知道......”
然后迎来了同先前的迷惘一般无二的答案。
相川把脑袋降得更低了些。
柳户无法使用强硬的词汇,她只能呆滞地看着好友那番模样,最后像是叹息般地吐出一句:
“......音织,你到底在想什么......”
以我之言——王亦有珍视之物,同理概之——女王也该有着她想保护的东西。
作为班级的女王,对内和善而对外扬威之事必然,因为那才是女王应有的姿态。
那么,结合刚才柳户对我的警告,她对我的敌视之举也就能说清楚了。
她只是不希望某个“天外来物”的袭击影响了班里同学的关系罢了。
这理所当然,不必责怪,我也无言以对。
但她终是没想到相川对我的执念之深。
“我不知道......爱羽你现在的行为也好,对平泽同学的在意也好......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想弄清楚......我只是想跟着自己的内心走而已......我......”
相川的肩头连同她的亚麻色短发微微颤抖着,话讲到最后,便没有勇气,也惧怕着继续说下去的东西,因而愈发地小声。
“......对不起......”
相川低下头,并深深弯下腰鞠躬。
草原上的清风停了好一阵,此时却巧合般地再起,身后那棵巨树不免得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所以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可能是等待风静下来。
然后,风停了。
“......随便你......”
柳户冷漠地丢下这样一句话,甩动着那头赤红色的波浪卷转身离开。
那两个同班女生,看了一眼相川与我后,似乎是一边谈论着什么,一边快步跟上柳户。
整片草原安静得仿佛只剩我们四个了,不久后,又从远方传来火魔法的爆裂声。
相川保持鞠躬也有些时候了,直至柳户的身影消失于山丘之上,才重新直起身来。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疯狂地揉,最后像是为了调整自己的心态般长叹一口气。
她转过身,将散乱的发丝撩至耳后,露出十分勉强的笑容。
“......好了,时间不早了,让我们开始狩猎吧!”
连我身后那两个常常嬉皮笑脸的家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呆住了?我没事的啦,而且再不走的话就要变成倒数第一了哦。”
相川微笑地催促道,而这种形式的逞强也不过是让人更为担忧罢了。
“小音织,你真的没事吧?”
“嗯,我没事的,不用顾虑我,还是快点出发吧。”
这是敷衍,并且是最拙劣的遮掩之法,精通敷衍之术的我可以如此断言。
但相川不擅长谎言和敷衍他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极限。
竹田和武田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我,同时把话语权交付于我,决定权就在手上了——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结论其实很明显。
“那就走吧。”
“喂喂,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转身欲走,却被竹田拉住,偷偷在我耳边低语。
我微微督了他一眼,希望他能了解这眼神之中的含义。
不过差点忘了——祈求竹田不如相信流星。于是逼不得已解释道:
“没问题的,以你的人格担保。”
相川很温柔,但我不是。
我也见过被主人遗弃的小猫小狗,装在一个垫着旧报纸的薄纸箱里,放在墙边。
捡回去?即使是暴雨天,我也没有因为环境影响而动了隐侧之心。
因为我本就没想过养动物,将其移至避雨处已是我最大的善心。
不愿意的东西就是不愿意,不合适的东西便不使自身与他人强求。
现在相川的情况,与那些被主人遗弃的猫狗有着绝对的不同,但终究还是抛弃和接收的问题。
她因为我拒绝了所有人——想想吧,若是不将相川带走的话,她现在又该到哪里去呢?
如此这般,结论自然明晰。
这种浅显的道理连竹田都应该懂的才对。
可是现在本人正忙着搔头,嘴里嘀咕着:
“以我的人格担保......那样我不就不得不相信了吗......”
不,你其实可以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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