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丁洗了一把脸，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红云已经消退了一些。犹豫了片刻，她给邵一鸣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婆，什么指示？”邵一鸣在电话里开着玩笑。
“我在饭店呢。”杨小丁思量着话该怎么说，“陈飞今天来看我了，他正请我吃饭。”
邵一鸣突然就沉默了，好半天没有说话，他知道杨小丁不可能主动联系陈飞，“他给你打电话了？”
“他碰到宋冬雨，所以找到了我。”杨小丁出于对邵一鸣的尊重，并不隐瞒什么，“我马上就吃完了，一会儿回去后再打电话给你详细说。”
“好啊，一会儿再聊。”邵一鸣虽然不痛快，但他很相信杨小丁。
杨小丁挂断电话，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走出洗手间，回到座位上，“陈飞，吃好了吗？我们走吧？”
“小丁，再坐十分钟，”陈飞鼓足了勇气，“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陈飞，我和邵一鸣一直认为你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你现在还当我们是朋友，先听我说。”杨小丁赶在陈飞说出来之前，抢先发话了，“你见证了我和邵一鸣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那时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们辛苦地恋爱了八年才取得我父母的同意。现在和邵一鸣结婚快十五周年了，我们吵过、闹过、冷战过，风风雨雨经历了很多，就是没有分开过。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像邵一鸣一样宠我、爱我、迁就我。”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没有？”陈飞终于插进一句话。
“不需要去试，我一直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从来不会得陇望蜀。”杨小丁回答得很干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是什么吗？就是像猴子一样，总觉得前面的一个西瓜会更大，一个一个地找下去，最后才知道，错过了很多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我像一个猴子？”陈飞有些气恼。
“不是，我们都不是猴子。”杨小丁见陈飞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你有点像朱元璋。”
“你可真会捧人，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我怎么又像朱元璋了？”
“你听说过‘珍珠翡翠白玉汤’这道菜吗？”杨小丁深吸了一口气，“传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从小家境贫寒，常年食不裹腹。有一次，一连三日粒米未进，饿得朱元璋饥肠辘辘。恰遇一大户人家办喜事，老厨婆见朱元璋饿得奄奄一息，忙将碗盘中的残羹剩饭和青菜豆腐倒进锅里，烧热给朱元璋吃。朱元璋一阵狼吞虎咽之后，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了。他问老婆婆是什么菜，老厨婆随口答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珍珠即米饭粒，翡翠即青菜叶，白玉即豆腐块)。后来朱元璋虽然做了皇帝，还经常思念着那位老婆婆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他把那位老婆婆请到京城去，让她再做‘珍珠翡翠白玉汤’给自己吃。朱元璋吃后，觉得平淡无味，没有以前那么鲜美爽口，就问道：婆婆做的汤怎么没有从前那么美味好吃了?婆婆笑着说：饿了的人吃任何东西都是美味，如今你当了国君，吃尽了天下山珍海味，那汤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家常菜，怎么可能再找回从前的感觉呢？……”
陈飞半天没有说话，他知道杨小丁给自己留足了面子，如果再不识好歹，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你问吧。”杨小丁略微松了一口气。
“我哪不如邵一鸣？”陈飞十多年前就想知道答案，可惜那时脸皮儿薄，没好意思问出口。
“你样样都比他强，”杨小丁知道陈飞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邵一鸣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论学历、论能力、论家世都不如你。我记得曾经看过这样一段话：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叫做缘份；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叫做有份无缘；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叫做有缘无份。我和邵一鸣是缘份，和你是有份无缘。而且我和邵一鸣之间的感情，已不仅仅是爱情这么简单，这些年所经历的患难与共，还有很多比爱情更深一层的东西。”
“有份无缘？很贴切的话。”陈飞明白，杨小丁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算啦，别那么紧张了。我今天找你，一来是这么多年没见，真的想看一看你；二来是想弄清楚当年你放弃我，选择邵一鸣有没有后悔过。可惜，你总是不肯给我找回心理平衡的机会。”
“谢天谢地！”杨小丁终于长出了了一口气，“你有什么不平衡的，金钱、名利、地位，要什么有什么，比我们不知好上多少倍，知足吧！”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不能要求十全十美。”陈飞了结了一桩心事，觉得一身轻松。
杨小丁陪着陈飞一起结了帐，边聊边回到宿舍楼下，“再见了！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
“用嘴谢就完事了？”陈飞不舍得放杨小丁走，心里起了捉弄之心。
“你想怎么谢？要不改天我请你吃饭？”杨小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不知道陈飞还要干什么。
“那倒不用了。喜欢你将近二十年，始终是水中看花、雾里望月，什么也没有得到，做为补偿，让我抱一下吧？”陈飞不在乎杨小丁怎么想，他只是要给这份初恋划上一个句号。
杨小丁愣了一下，随即也理解了陈飞的心思，她大大方方地走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了陈飞，“珍珠翡翠白玉汤没什么好吃的，你还是早点儿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
“谢谢！”陈飞心里清楚：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杨小丁始终坚持不变，才能一直获得他的尊重；如果哪天她改变了，才会真的成为食之无味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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