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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不渡我自渡 二、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再不醒来,就错过晚膳时间了,到时又该被夫人念叨了』。这声音,好熟悉,我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涩又满是关心的笑脸,是…小青,我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女小青,在父兄被冤时,与我一起跪在皇帝隋欲勤政殿前三天三夜,被隋欲一怒之下杖毙,却依旧要我保重身体的小青。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小青慌慌张张的问我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午间所中的暑气是否未退去。做了六七年的皇后,情绪自然可以收放自如,我敛了敛哭声,噗嗤一笑『怎的这样就被本小姐唬着了』。小青一怔『小姐你好坏啊,方才真的把奴婢吓坏了,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不然我就去告诉夫人』。

看着小青委屈委屈的样子,顿时心生不忍。『我的好小青,我错了,不该如此吓唬你。现下是几时了?』

『现下快到晚膳时间了,方才夫人房中的紫娟姐姐来道夫人已在安排晚膳,吩咐今日晚膳之后全府上下早早休息,明早打起精神来迎接将军和两位少将军凯旋,奴婢马上去打些热水来伺候小姐梳洗』小青说完,高高兴兴的去打水了。

我趁机消化眼前的事情,起身细细打量房中,这是我未出阁的闺房,养着铜镜中身体还未发育的自己,因中暑气而微微发白的脸色挡不住少女的明艳鲜活。联想到刚刚小青说的明天便是父兄得胜还朝的日子,我便知道,我回到了十二岁的时候,皇帝伯伯还没有下旨赐婚,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改变一切。这一世,我不会再让隋欲肆意伤害我的家人,伤害将军府。父亲,母亲,兄长,小青,这一世便换晚儿来守护你们!

从我的静晚阁到母亲的清辉阁不过半盏茶时间,于我却好似走了半生,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上一世,母亲临终前嘱咐我要坚强的活下去,放下仇恨,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看到母亲的那一刻,我差点忍不住扑到她身上大哭一场,可是,我不能。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笑盈盈走到母亲身边,行礼之后便坐在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袖子撒娇。母亲笑呵呵拉着我的手『我儿这性子可愈发娇惯了,母亲我是治不住你了,待明日你父兄回来,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我娇声说到『父亲和兄长才不会凶晚儿呐,再说,母亲也舍不得呀!』

『你这个小机灵鬼』母亲无奈的点了点我的额头,随后便开始与我就餐。许是太久没有与母亲一同吃饭,心中欢喜,便多吃了半碗饭,母亲看到也扬起了嘴角。

第二天早早我便起床收拾妥当,与母亲用完早膳后,便随母亲在府外等候父兄归来。即使明明知道父兄回朝要先进宫述职,将近午时方能归家,全府上下却还是忍不住早早等候在门前。

离午时还有大半时辰,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厮急忙回报,说将军和两位少将军已经从宫里出来,现下只要半刻钟就能回到。母亲听后,让小厮退下,我握着母亲的手,微凉的手心里有丝丝湿润和颤抖。

不知谁喊了一声,将军回来了,抬眼看到马背上匆匆下来的父兄,我脑子猛然一片空白。我木讷的听着母亲的吩咐,给父兄见礼。直到父亲摸着我的头说『三年了,我的晚儿都长得这般亭亭玉立了,是父亲不好,不能陪在晚儿身边,让晚儿对为父生疏了』。

我连连摇头,扑到父亲怀中,泪流满面『父亲,晚儿好想好想您和大哥、二哥,晚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母亲拭了拭泪水,故作生气的道『童言无忌,大喜的日子,莫说丧气话』。父亲和兄长双双附和。

『咳,咳…』突然传来几声清咳,我们齐齐望去,只见一身着淡蓝长衫的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悠然而立,轻轻作揖,面如冠玉的脸淡淡说到『见过夫人,将军与夫人分离三载,而今亲人团聚,可谓大喜,府前百姓众多,不妨回府再一解相思苦』。

父亲母亲恍然回神,立刻安排进府。府中客厅早已安排好茶水点心,父亲饮过茶后,开始正式介绍:『来来来,夫人,晚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神医谷的小神医叶澹容,此次多亏了小神医,才保住了我这条胳膊,和众多受伤的将士们的性命,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叶澹容,澹容与而独倚兮,澹泊寡欲,从容自若,仪表堂堂。上一世也是如此场景,只不过当时我满心眼都是见到父兄的欢喜,以至于没怎么注意到他,后来又有母亲的安排妥当,更是与他没有交集。今生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感谢他救了父亲,没有他,父亲别说是一条胳膊了,怕是都性命难保。

我起身冲着叶澹诚心诚意的施礼感谢:『晚儿谢过叶先生的大恩大德,若无先生,父亲恐怕不能万全,先生大恩,晚儿感激不尽。』

叶澹容好似有点不知所措,连忙起身向我还礼。『叶小神医不必如此,安心坐着便是,晚儿这个礼你应当受的』母亲在叶澹开口前,向他摆手说道。

『如此,叶某便托大一回,受下小姐这礼了』少年回话时,耳朵还隐约泛着微红。

一连两个多月,我几乎每天都缠在父母兄长身边承欢膝下,撒娇卖萌。父亲和两位兄长都快被我哄到要去摘星星、摘月亮了,母亲也颇为无奈,摆出严母的样子,但每每被我讨好躲过。我也时常带着城中时兴的点子果子到叶澹容住的忘忧阁拜访,同他说说京城的趣事儿,一来二往,待人冷淡的他也愿意偶尔同我说说他四处行医期间的所见所闻,他说的地方我都没有去过,他说三月的扬州烟花璀璨;六月的西湖荷花满塘,淡妆浓抹总相宜…他说也许有一天,希望我也能走出去看看大自然的风景,我笑着说有机会我一定去。

有时我常常在想,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因着父亲和丞相交好,与已故镇北侯又是故交,所以欣悦姐姐和之灼哥哥也常常到我家中做客。

『你呀你,自从南伯父凯旋归来,你就一直赖在家中不肯出门,都快宅成发霉的粘人糕了』欣悦姐姐再一次无奈的吐槽。

我笑呵呵的望着欣悦姐姐:『姐姐,我都三年没见过父兄,实在是想念。再说,出门多累呀,我又没有心心念念的人要见』。我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你,你,别瞎说,再说姐姐以后不理你了…』欣悦姐姐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却忍不住望向花园另外一头,那个正与我父兄讨教武功兵法的俊美少年郎。

隋欲有时也随他们到我家中,我与往常一样对他爱答不理,实际上我是真的不想理他。奇怪的是,近几次,我怎么感觉隋欲的目光不似往常般在欣悦姐姐身上打转,反而频频落到我身上,令人心烦。

我13岁生辰刚过不久,有一天父亲神色沉重的叫我到书房,与前世一样,郑重的问我『晚儿,今天陛下问我,是否愿意将你许配给小王爷,我没有即刻回复陛下,求陛下宽限几日。儿女婚姻,乃是关系一生幸福的大事,我仅有你一女,自然要问过你的意愿。』小王爷正是隋欲,他现在还未正式被册封为太子。

我正视父亲的目光,与前世的回答截然相反。『父亲在上,女儿不求未来夫婿高官厚禄,亦或君临天下,女儿心胸不宽广,但不了大任,但求得一心人,夫妇同心,如父母一般恩爱白头,一生情系一人。』

父亲听闻,一言不发,半刻后缓缓点头『为父知晓了,你且回房休息吧!』

我知道,若我不愿,父亲是不会逼我的。我也明白,仅仅一桩未过明面的婚事,皇帝伯伯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果然,在两个月后的中秋宫宴上,同前世一样,皇帝伯伯当着文武百官和家眷的面,亲口下旨封我为长乐郡主,食邑千户,封地江南。此等恩宠,不言而喻,我也成为了除我母亲之外,大隋最尊贵的女子。与前世不一样的是,隋欲没有在中秋宫宴上被册封为太子。原因当然是他没有得到我镇国将军的姻亲和支持。

几日后,我正在府中花园赏花品茶,隋欲突然出现我面前,目中满是不解的愤怒『你为何不愿嫁与我,难不成你不喜欢我了?明明前世不是...』。

我心下一惊,难不成隋欲也重生了。我定了定神,直接打断他的话,装成之前跋扈的模样道『小王爷好大的脾气,未免太过自信,本郡主凭什么要嫁给你,凭我的家势容貌,我想嫁谁就嫁谁,要你管。』

隋欲满脸不可置信,莫名上前想来抓住我的手,被我迅速反应,一把挥开。他恼羞成怒:『好,好的很,南晚儿,你都敢拒绝本王了,别以为本王就非得娶你,你别后悔,哼』说完便一甩袖子,气呼呼离去。

而我则心神不宁,心中越发清明,要加快进程了,不能让隋欲成为太子,成为皇帝。我父亲,镇北侯和皇帝伯伯亲如兄弟,镇北侯十年前为救驾,重伤不治后,之灼哥哥也被皇帝伯伯接进宫中,如隋欲般亲自教养。换而言之,之灼哥哥也在太子之位的备选中,也难怪前世隋欲一直对他有种若有若无的敌意。

前世皇帝伯伯在我满16岁生辰,与隋欲成婚后不到半年便驾崩,按此时间推算,皇帝伯伯仅剩三年多的时间了。皇帝伯伯待我如亲女,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守护多年的江山毁于隋欲这个伪君子之手。

皇帝伯伯许我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于是这段时间我经常进宫缠着皇帝伯伯,发挥我讨巧卖乖的缠人本事。『皇帝伯伯,您整天日理万机,处理那么多公务,都瘦了一大圈了。我们家有位神医谷出来的小神医,别看他年纪不大,医术却异常高明,不比太医院的医正差,而且他做的药膳更是美味好喝,皇帝伯伯,您就让小神医为您把把脉吧,好不好嘛~』小女孩甜得发嗲的声音让长辈着实招架不住,连连扶额。

『好了,朕要是不依了你,怕是这耳根子就清净不了了,下次就让那个小神医随你一同进宫吧』。

『皇帝伯伯英明神武...』。

『启禀陛下,小王爷和宋世子前来拜见』话音刚落,首领太监洪得禄前来禀告。

『宣』皇帝开口。

『皇帝伯伯,晚儿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看您。』我每每进宫都会刻意避开隋欲,不想有过多牵扯。有时无法避免,我亦是装作娇蛮无理,最终不欢而散。前世赐婚前,我与他亦是这般互怼,所以也不必担忧会引起隋欲的怀疑。

回府的路上,我不断回想前世发生的事情,三个月后,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安溪县突发瘟疫,为防瘟疫蔓延到京中,朝廷下令关闭所有城门,许出不许进,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朝廷也在苦恼派谁去解决瘟疫,当时是隋欲跪于殿中,自请带人前去赈灾。隋欲到达安溪县不足两月便解决了瘟疫大患,尽得人心,也让他离太子之位更近了一大步。

这一切都太过理所应当,安溪县怎会突发瘟疫,而且症状似乎与突厥军中半年前出现的瘟疫有相似之处。思及此处,我回到房间后,秘密传召了祖父留给我的暗卫,让他们暗中监视隋欲的一举一动,以及关注安溪县是否有异常人或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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