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示付款码，我扫您，谢谢。”
方天齐拿出扫码器，轻车熟路地完成工作，把咖啡和饼干装进袋子交给对面一个美妇，看着她兴冲冲地牵着自己儿子的手，领着一蹦一跳的小家伙进站赶地铁去了。
今天是2023年5月2日星期二，天空蓝的快要拧出水来，万里无云。华夏国的岛城，这几年天气不正常起来，很少见春秋，只剩下冬夏。刚脱下厚棉袄和羽绒服，就要换上短袖衬衫，街上尽是各色着装的人群汹涌，有的着冬装，有的着夏衣。原因很简单，地铁里冷，没有外面的骄阳似火，有些湿冷。
方天齐是岛城大学大四学生，学的心理学，正是赶毕业论文的时间，没事的时候，他会到地铁站内的可好24h便利店打工，工资周结，来钱快。
栈桥站是大站，一般人不愿意来嫌弃累，虽然有加倍工资，还是愿意来的少，出了错还要自己赔上钱。但方天齐喜欢这里，他在码头给人收过鱼网，在工地上搬过水泥，跟这一比，像便利店理理货、发发传单、给人结账动动嘴就赚钱这类的活，用方天齐自己的话说，就是舒服到奢侈。
而且来这个店里一个月了，方天齐明明没有干过超市行业，却从没出过错，就跟以前的打工经历相似，只要是方天齐出手，在大的事也摆平。不是因为他真的神通广大，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因为他这些年见的太多了。
高二那年，方天齐的父母出了一场车祸，一家子连人带车掉进悬崖，父亲反应不及跟着车子一起烧成灰烬，他和母亲被甩出车子命大没被烧成炭灰，但是母亲脑震荡从此成为植物人，直到现在4年过去也没见好转，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方天齐自己也是深受残疾，左脚大拇指和右脚小拇指没了。
高三那年快要高考，就在自己鼓起所剩不多的勇气参加高考前夕，为了救原来的邻居免于一场车祸，自己受了重伤躺了一个多月，右手小拇指也没保住，跟着左右脚拇指去了。一系列的身心打击使得成绩一向优异原本可以考上北京几所名牌大学的方天齐，很长时间没了斗志，无奈地选择了岛城本地相对一般的大学，还因为成绩不够只得报考了最没人选择的专业。分低学费少，不正适合自己吗？
都这样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方天齐没有接受原邻居的补偿，不是他清高，而是他觉得少了，一次性补偿那点手术费没意思。他提议对方把这四年自己爹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付了，又要了一些补品钱，就删除了远来邻居一家的联系方式。
怜悯，一次就够了，何必天天惦记？
过了几个月把原本自己家180多平的结构洋房卖了，砸锅卖铁租了一间60多平楼房套间，请了一个诚实可靠的中年保姆全天专职照料自己瘫痪在床的母亲，剩下的钱，他用来上大学，和以后救治母亲的病症用。
这些年，原来的亲戚们没少劝，更有甚者打着关心的名号来家里要借钱，这是惦记上自己的卖手指钱卖房钱了。方天齐也不恼也不闹，统统关门谢客了事。
自己的日子，就该自己过，说也替不了，谁也帮不上，人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
就像方天齐这些年，他只有自己，他也只靠自己。
看着两手戴着的白手套，手套下面是一双纤细瘦削仿佛事女孩子的双手，便利店门口镜子里面，反射出的是一张略显稚气，抿着嘴角有些倔强的板寸头短发男青年。一米八的个子，就是太瘦，没什么肉。本就清冷的瓜子脸和冷峻的薄嘴唇，今天就没笑过，只有看到那名中年美妇和她手拉手的孩子的背影的时候，菜为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也只有一下，很快恢复过来，趁着没人看了眼收在置物柜里地手机，营业时间一般不准使用手机，员工进店换工装前都会拿出来放进贴着自己编号的柜子。
一个未接来电，是自己专业老师王敬业。
方天齐低着头想了一阵，回拨过去，几秒钟王老师就接起了电话，一个浑厚中年男声传出手机：“小方，还不来学校？这几天没见你。”
方天齐礼貌着柔声道：“谢谢王老师关心，我这还有兼职，这两天在做毕设，没有拉下进度，让您操心了不好意思。”
王老师明显愣了一下又道：“行了，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毕设和论文的事。我是问你保研的事情，真的不考虑了，民歌不容易，我也捂不在手里多久，我就是觉得可惜，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方天齐早有准备似的说道：“王莉，我情况你也了解，我爸早早没了，我的亲人只有我妈，我不可能不管她。现在上研没有免费的，而我现在收入还不高，上了学硕得脱产我养不起家，上了专硕，我这个专业也学不到什么空耗时间精，没什么意思，这一点您比我懂。您别再劝我了，我意已决，我想早点进社会挣钱养我妈，我没得选。
您也别再提捐款和集资的事，没必要，我选择不保研不是因为钱的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等我去做，现在什么都涨价，钱不够花的恨。将来我妈醒了能够自理，如果您还看得上我，我愿意回来陪着您，还有小师妹一起搞科研和项目，尽我所能助您一臂之力，但现在不行，请您理解。”
王敬业教授还想劝，可方天齐借口工作忙先挂了。把手机塞回柜子，就听到正在理货的张姐喊着小齐，小齐，来给客人结账啦。
方天齐锁好自个儿柜子走进收银台锁上挡板，打开机子屏幕保护，拿出扫码机机械性地重复了营业用语，却半天没看见手机付款码伸过来。不禁这才疑惑抬头，看到对方也正一脸惊奇地瞪大眼睛看向自己，顿了一下，点头道：“你好，好久不见，请出示支付宝或微信付款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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