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小吃店主要卖早点，中午后不做生意。熊云淡在屋外小桌上教康芸和天晓写毛笔字，两个孩子穿着同样的衣服，康芸的字写得很好了。康芸四岁，天晓三岁多，但不长个，看上去比康芸矮一个头。熊云淡总把她们谁大谁小弄混。熊云淡说，天晓，笔应该像姐姐这样拿。天晓马上说，康芸是妹妹，我是姐姐。康芸跟着乐，说爸总是记错。熊云淡说，爸心里有事。
他们要去福利院看许爱玲。黄凤娇锁好门，走到吴家门口，叫柳飞英、吴天雄。
柳飞英出来，悄声说吴天雄今天总算听话，一清早就找唐梅山检查身体去了。黄说柳应陪他去。柳说吴死要面子，不让她陪。
熊云淡、黄凤娇、柳飞英领着康芸、天晓朝街上走去。
一家大医院办公室。吴天雄拿着检查报告，痛苦无助地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医生。吴问，一点希望都没有吗，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儿女？医生说，有这种遭遇的不是你一个人，据医学统计，人类大概有接近百分之二十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丧失了生育能力。你的情况是由于身体受到过严重的伤害。吴天雄回忆起当年的场面，四个海盗兵用皮靴对他又踩又踢，吴痛苦欲绝，拳头在自己头上擂，切牙叫骂，该死的海盗鬼子，你害得我断子绝孙。医生宽慰他，吴吼了他一句，气呼呼地走了。
雅加达某福利院。这是一家依靠民间自发捐助维持的福利机构，主要收留孤儿和残障人士，精神病人很少。黄凤娇一行先到办公室见院长蒙娅帕丽，交了当月的生活费和护理费，另捐助了一笔钱。蒙感谢黄，称赞黄的长期捐助对福利院帮助很大。
黄凤娇把蒙娅帕丽拉到一旁，说她想抱养一个孩子，有没有合适的。蒙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孩子。黄说想要一个男孩，最好是华人，蒙说这里有几个印尼孤儿，华人暂时没有。如果有的话我通知你。
蒙娅帕丽领他们去见许家玲，她边走边说，许家玲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帮福利院做些事情，最近几天很糟糕，打烂了窗户玻璃，把粪便泼得到处都是，只好把她捆起来，关在一个单人房间。
蒙娅帕丽开了门锁，黄凤娇一行走进房间。许家玲手被反绑，蜷缩在墙角。黄凤娇鼻子一酸，泪先下来，说着不能这样，走上去解开绑着许的绳子，许家玲朝黄傻笑着。黄凤娇见她情绪平稳，拉过天晓，要天晓上前叫妈妈。天晓吓得往后退，终于在大家鼓励下上前叫了妈妈。许家玲先是笑接着伸手像要搂抱，突然大叫滚开，一脚把天晓踢倒在地。黄凤娇赶紧抱过天晓。许发疯了，不知她从哪摸出一根棍子朝人群挥舞，吓得大家连忙退到门外。蒙娅帕丽锁上门。
众人隔着窗户往里看。许却跳起了当地土人的优美舞蹈。
蒙娅帕丽说，许家玲这种病本当有个专业医生，这里的孤儿和老人衣食质量都很差，但是没有办法，福利院确实没有钱。黄凤娇说我来想想办法。
汤老伯屋。临产的阿帕丽娅孤身一人，她肚子疼，硬撑着走到唐梅山诊所。阿帕丽娅说她钱不够，唐梅山说算了，问她杰森去哪儿了，她抽泣起来。
柳飞英进门，吴天雄坐在堂屋呼呼地喘粗气，大声叫：干什么去了？柳说我跟大姐看许家玲去了。吴叫嚷自己家的事情都顾不过来，你有闲工夫到处乱跑。柳问检查怎么说。吴把检查报告单拍在桌上。柳看看报告，说你不识字我也不识字，大医院的医生是不是跟唐梅山说的一样？吴突然抱头哭起来，说吴家这回真是要断子绝孙了。说罢起身，抓起什么摔什么，把东西砸得一塌糊涂。
黄家屋外。熊云淡为明天的生意做准备，在太阳底下劈木柴，康芸和天晓在小桌旁写毛笔字。黄凤娇拿了几颗糖来，给康芸一颗，给天晓两颗。熊云淡认为应该平分，这样做康芸会感到大人偏心不够疼她，而天晓会觉得自己比康芸可怜，因此才有特别照顾。黄凤娇说她们才多大呀，哪会懂这些，还是听丈夫的，给康芸加了一颗糖。这时听见吴家响动很大，柳飞英跑来。
黄凤娇问怎么回事。柳飞英把报告单给熊云淡。
黄凤娇问上面怎么说。熊云淡说，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不能生育而已。
黄凤娇说这还而已，这是天大的事。我们三姐妹怎么这么倒霉，老三许家玲能生却变成了精神病，熊云淡好好的，我才生个康芸就不能生了，你好好的，吴天雄又碰上这种事。这几年我们求观音求石头神，吃各种草药，可还是没结果。我们没有做过缺德事啊，怎么会遭这么大的报应。
熊云淡说，别把话说得这么重，人生在世，谁没有难处，只是各有不同而已。
黄凤娇问柳飞英，心里想不想要个孩子。柳飞英说哪有不想的，都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越往后越有希望。
黄凤娇说：我跟云淡商量过，如果有合适的抱养一个。你们有没有这种打算。
柳飞英说：我想过，但是两人没有说过这事。
黄凤娇说，我跟福利院的蒙娅帕丽院长打过招呼，如果有好的就留着，我们决定抱养一个。
柳飞英问，哪样的才算是好的。
黄凤娇说，首先是健康嘛，再就是我有了康芸一个女儿，想再要一个华人的后代当儿子。
柳飞英说，我跟吴天雄商量再说。
夜。产房。唐夫人把一个男婴放在阿帕丽娅床边，阿帕丽娅除了流泪，不说一句话。唐夫人责怪她生孩子什么都没准备，拿了自己的衣物包婴儿。唐夫人故意引她说话，问给孩子起了名字没有。阿帕丽娅说叫他苏马迪。
唐夫人问，你丈夫怎么还没来。
阿帕丽娅说：他另有所爱了，走了！
唐夫人怔着。
阿帕丽娅从自己衣袋里摸出所有零钱给唐夫人，说，对不起，我只有这些钱了。
唐夫人把钱塞回她的衣袋，说，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给你做几样好吃的菜。
吴家。吴天雄和柳飞英两人吃晚饭。特别做了下酒菜。吴一杯接一杯喝闷酒。柳陪着喝。吴说你怎么喝起酒来了，有话就说。
柳说，这几年年年向石头神求子，中药吃了两箩担，结果我和黄凤娇秤砣也没生下一个。
吴天雄抢白她：人家黄凤娇起码还生了个康芸。
柳筷子一拍嚷起来，放你妈的狗屁，要是你追上了黄凤娇，她连一块石头也生不出来。吴天雄亮出拳头要打人，但拳头在空中停下、收回打在自己脑袋上，伤心地哭起来。
柳倒上酒，爱抚着吴的脑袋，说我们不要吵架了，
吴哭道，我们离婚吧，你趁早嫁个好人，跟着我不会有儿女，到老的时候是很可怜的。
柳突然豪爽起来，说，吴天雄，就冲着你这句话，我柳飞英一辈子跟定你。
夜。唐梅山诊所。唐夫人用托盘端了饭菜进入病房，病床上只留下一张字条。在夫人叫喊中唐梅山跑来，纸条上写着几个字：谢谢你们的帮助，我和孩子走了。
夫妇二人感叹不已。
夜。福利院门口。阿帕丽娅抱着婴儿，悲痛欲绝。她几次放下苏马迪，几次返身抱起。她拼命地亲着苏马迪，泪流满面。她终于还是放下了苏马迪。
这时电闪雷鸣，下起了雨。苏马迪开始哭，阿帕丽娅返身抱起儿子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她还是返身把苏马迪放在雨淋不到的地方，然后拍了几下门，闪身躲在墙角。
蒙娅帕丽院长听到敲门声，打开了房门，看见苏马迪在哇哇大哭，她心疼地抱起。
墙角的阿帕丽娅双手合十地祈祷了一会儿，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柳飞英和吴天雄靠在床头商量抱养孩子。柳说，黄凤娇跟福利院的蒙娅帕丽院长打了招呼，有好的给她留着。我们不能抱她挑剩下的。吴天雄说，对，福利院向来缺钱，你给他们捐点钱，让蒙娅帕丽院长有了好的留给我们。柳说为了保险，怕是要多捐点钱。吴说，慢着，不要说捐钱，捐钱给福利院是要登记的，蒙娅帕丽院长自己得不到，你直接给蒙娅帕丽院长或者女护工，就说是给她的，这样她一定会帮我们的忙。我们先下手，别让黄凤娇和熊云淡知道，这一回我们不能输给他们。柳说，好，我听你的。吴说，有了孩子，生意上我要大干一场，为这个家多挣些钱，把餐馆变成大酒店。柳说，我就知道，没孩子你没动力。
吴把一尺长的算盘拨得滴达响，小算盘用绳子挂在身上，睡觉也不离身。柳取下吴身上的算盘。吴马上急了，你别把我的算盘拿走。柳说，我问你，以后发了大财，成了大人物，着西装，穿皮鞋，你也背着这个小算盘？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只烟盒大小金灿灿的小算盘挂在吴颈脖上。吴惊喜道，是金子打的。柳说不是金子是黄铜，挂在衣服里面，没人看见，自己也方便，等以后发了大财给他打个金算盘。
吴抱着柳亲。
黄凤娇安排康芸和天晓睡了，开始和熊云淡一边磨米浆，一边商量如何发动街坊向福利院募捐。熊云淡说，林阿财怎么说也是个抗海盗英雄，现在他的老婆得了这种病，光靠我们能力是不够的，我想大家都愿意伸出援手。他认为让同乡会牵头做这件事更有意义。黄凤娇说唐梅山是会长，他看重熊云淡，要熊云淡去跟唐梅山谈谈。熊云淡却不肯去，说唐梅山曾请他加入同乡会，他没同意，怕唐也不给他面子。黄凤娇问熊为何不肯加入同乡会，认为唐梅山这种德高望重的人都是同乡会的人，以前汤老伯也是。熊云淡说，了解底细的人知道同乡会做了不少好事，不了解的人说同乡会就是一个黑帮，汤老伯是军人出身，遇上事情总是武力解决，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唐梅山是个正派医生，开了很多诊所，他的利益需要保护，这是他看重同乡会的重要原因，身在异国，谁不想有个势力庇护自己。现在同乡会中有两派，一派是唐梅山，另一派是谢五爷，谢五爷是个明明白白的坏人，但是能量不小，两人都在争这个会长当，选举大会一直没法开。唐梅山想我加入同乡会帮他压制谢五爷，你说我是不是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一个穷书生可不想去趟这浑水。黄凤娇理解了，表示明天她去找唐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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