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对啊，你这臭小子怎么不睡觉啊？”
徐涟一脸憨笑，用手轻轻揉了揉鼻子说:
“您看您这话说的，咱俩这不一样么，大半夜的都不睡觉。您呢？您又是为什么不睡觉呢？”
“自然不一样。”，李良搪塞了过去，“反倒是你，现在不睡觉，明天还起不起了？”
“奶奶好了，我实在喜不自胜，怎么都睡不着。”
看着对方喜形于色的模样，李良心里的愧疚感愈加沉重。正因为这份愧疚感越来越沉重，自己才必须赶快把这事办了。
“玉面儿啊，既然老夫人已经好了，你也就有些空闲了。那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干的事呢？”
徐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李良装作很诧异的样子。“真没有嘛？”
徐涟皱着眉，稍一思忖后答道：：“我目前确实没想不出什么，就当是没有吧。”
李良心里犯嘀咕了，这可不行啊，他怎么能没点志向呢？是自己的问法有些欠妥还是因为点别的什么呢？不行，自己得再敲打敲打他。
随着眼珠一转，李良想出个主意，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
“徒弟啊，这几个月来，为师我把周围也算是逛遍了，周围的一草一木我已是了如指掌。”李良抿了下嘴唇，接着说道。
“当然，村里我也是去过的。那些人，对你家可是颇有微词啊，不过我不信就是了。”
徐涟听完，眼睛的光一下就灭了。他张着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嗓子里就像是堵了东西，什么都说不出来。到最后，只吐出一声叹息，气氛也彻底陷入了沉寂。
李良很清楚徐涟平日里受到的都是什么待遇，仅那日的那场纠纷便足以说明一切。
这种苦痛，成年人都未必能忍受，更何况是一个少年。所以他也不催促，只是静待徐涟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涟开口道：
“先生，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李良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大胆的说。
师傅都点头了，自己再不说也太无理了，于是徐涟说道：
“不知您是否记得，第一次教我武功时，您问我爹娘去了何处？”
实话说，李良不记得了，但为了对话能继续下去，他只好又点了点头。
见师傅点头，徐涟接着说道。
“我当时回答的其实是场面话，我太清楚我爹娘发生什么了。”他低下头，一边捋着自己的衣角一边继续说道。
“奶奶跟我说的那些，我一开始还信。可村里那帮子混蛋，隔三差五就找我邪茬。他们说的是啥想必我就不用和您重复了。”
李良没话说，又只是点点头。
徐涟见他点头，继续说道。
“没错，面对风言风语，谁能保持不动摇呢？为此，我特地跑去临乡问过，果不其然…”
徐涟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给了地面一拳。“那群王八蛋说的全是真的。”
李良本来想安慰下他，可想了想，这事已然如此，自己再这么做是不是有点马后炮了？于是他决定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看着徐涟。
不多时，徐涟开口道。
“奶奶虽然骗了我，可她是为我好，她什么都没做错。我爹娘也是，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他们也什么都没做错。难道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见此情形，李良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赶紧开口道。
“别瞎说，你什么都没错。是他们没规矩。这种事轮到他们头上，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疼！”说完，李良用手轻抚着徐涟的头。
安静的午夜，只有零星的虫鸣才显得时间是在流逝着。为了转移开徐涟的注意力，也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李良开口道。
“我去找你之前，老夫人和我说，说你岁数差不多了，这几日内，让我找个空闲就赶紧带你走，让你去建立一番属于你自己的事业去，不要留在这穷乡僻壤，这里只会埋没了你。”
“可是我不想走。”徐连嗫嚅着说。
“你听奶奶的不听？”
“听。”
“那你听为师的不听？”
“也听。”
“既然都听，”李良说道，“那就不要再推挪。你年纪确实不小了，大丈夫，就该有个大丈夫的样子。”
“既然是奶奶和师傅的主意，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建不得半点功业，岂不是白活一场。”徐涟低着头，沉思了一小会说道。
还没等李良开口，徐涟继续说道:“身为楚人，项王绝对是我们楚人的骄傲。我想要加入项家军，与他一同驰骋疆场。”
李良一听，心说这可坏了醋了。你说你要传武，我可以带你走一段；你要经商，我可以为你搞些钱；你要做学问，我可以领你探访名师。那么多选择可以选，你偏偏要从军，还是项家军！
“你确定么？咱们修行之人，不适合这凡间的争端，容易引来祸事。”
“我意已决。”徐涟盯着李良，眼神里充满了坚定。“既然我非出去不可，我就无论如何都要去投军。”
这种眼神传达出来的信息只有一条：多说无益。可他不甘心事情没了转机，他继续劝说道。
“徒弟啊，项家军投不得啊。楚霸王坑杀二十万秦国降军，天下人尽知。其人之残暴，不亚于秦始皇……”
“可是师傅……”
“你先别说话，”，李良加重了语气，打断了徐涟的话。“如今秦朝暴政已被推翻，天下却并不太平。项羽虽然自称西楚霸王，可那些被分封的王们，有几个是真心服气的？”
李良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依为师之见，你若要去投军，不如就此西去，去投汉王。汉王他唯才是用，而且他也是楚人。你若随了他，前途一定更好？”
“汉王？”徐涟一脸不屑地说道。“汉王若真有您说的这么好，那当今的西楚霸王，怎么会是项王而不是汉王呢？”
“那是因为……”
徐涟一挥手，打断了李良的话。“行啦师傅，我知道啦，我知道您为我好，但我意已决。项家军，我七日以后就去投，您不要再劝了。”
“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为师也不插手了。但有一条，这事是我偷偷说给你的，你奶奶不让我说，怕你以为她在撵你。所以，你千万别说。”
徐涟听闻，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您的直言相告，我必遵守承诺，您无须担忧。您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屋了，明天还得早起去挑水，再不睡就起不来了。”说完，他乐颠颠的回了屋。
老妇人真气过剩，不久便会撒手人寰。小徒弟又一心投军，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是自己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是一个功夫还不到家的少年呢？
怎么会这样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李良双手合十，向天上的神明发问。
然而能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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