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夫人和老爷平时感情如何？”李达随即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要实话实说，我能看出你家夫人与老爷之间并不恩爱。”
春兰迟疑了一下，开了口。“此事本不是婢子这样的下人应该嚼舌头的，老爷和夫人表面相敬如宾，但是实际上，老爷对夫人……不是很好。因为夫人与老爷成婚后一直没能添个一男半女，后来夫人终于有了小公子，但是夫人身子单薄，郎中说很难再生养，所以老爷就起了纳妾的心思。”
“你家老爷想要纳奶娘江翠萍还是你为妾？”李达貌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春兰愣怔了一下，随即脸涨得通红。“官人说的什么话？在这个家里，婢子和老爷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她急忙大声为自己辩解。
“那么说来，这个家中确实有人和你家老爷不是清白的了？”李达微微一笑，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春兰觉得自己被套了话，有些气恼，却又不敢表示任何不满，只是紧紧地抿住了嘴。
“是江翠萍吗？”
春兰撇了撇嘴，显然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那贱人就是个想攀高枝的浪蹄子，平日里就十分猖狂，连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想想，就算入门，她的身份最多是个妾，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春兰轻蔑地哼了一声。
“也就是说你家老爷确实喜欢她，而且想纳她入门。”
“是的，也不知老爷是怎么想的，我家小姐好歹是书香门第出身。”春兰撇了撇嘴，“而这江翠萍，听人说祖上是摸金校尉，虽然现在家中洗了白，但这是多么损阴德的事情啊。盗人阳宅是贼，盗人阴宅不是贼？这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可是老爷就像鬼迷心窍了一样，先是把她弄到了家里做奶娘，然后便和她时常私会，老爷对小公子也不太上心，小姐只有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我家小姐就是太贤德了，这样的贱人早就应该赶出门去！”
“看起来你很为你家夫人抱不平，你是她陪嫁带来的？”听春兰对宋娘子称呼为小姐而且十分维护，这明显是从娘家带来的丫头。
“是，我是小姐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丫头。”
“那么秋菊呢？”
“秋菊是老爷本家原有的丫头，只是为人有些蠢笨，不太伶俐，夫人不怎么喜欢她。”
“你家老爷平时是不是会打夫人？”
春兰显然被这个问题问愣了，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吱声。
“我看到了你家夫人手臂上的瘀伤，那可不是昨天晚上弄伤的，像是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的。”
“是，我家老爷……确实打小姐！”春兰恨恨地低声说，“我家老爷在外面人人称道，说是温文尔雅。可是谁知道他其实、他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我家小姐在娘家的时候，也是受爹娘宠爱的珍宝。他来求娶的时候说得千万般好，可是娶到手后就不珍惜了。我家小姐一直没有怀孕生子，他对我家小姐态度就更差了，就算后来小姐生了小公子，他对小公子也不好，平日里连看都不看，根本不是一个父亲的样子。
说实话他今日死了，婢子反而松了一口气。”
“春兰，你可知道你如此说你家老爷，会让人怀疑你？”
春兰此时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毫无惧意。
“那又能怎样呢？反正他已经死了，如今这个家做主的是我家小姐！”她往卧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带着一种快意，“小姐和小公子现在才是我的主人，小姐终于不用再受他的欺负，不用再忍受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了！还有宋家原来的那些不识相的下人，他们也应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态度了！”
“宋涛的狐朋狗友？”
“就是总和老爷聚在一起不是做文会就是做诗会的那些人，这些人出入家中简直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而且经常住在这里，对夫人也不恭敬，有时候还会对我们动手动脚。昨天晚上他们送老爷回来后也没走，同往常一样住在客房里，老爷出事了，也没见他们帮忙。”
“除了那位奶娘，宋涛也会对你们家中别的丫头动手动脚吗？”
春兰随即露出一个厌恶的神情。
“他是主子，想干什么不可以呢？而且他如此做派，就导致了其他人会有当主子的想法，毕竟想攀高枝的人很多，比如说那秋菊，不过她日常行事便蠢到了极点，老爷也觉得她有点上不得台面，所以看不上眼。”
李达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几眼，随后便让她出去了，让人带来了秋菊。
秋菊果然如春兰所说，不是十分伶俐，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生性如此。她表现得惊魂未定，连卧房的方向都不敢看，哆哆嗦嗦地给李达行了礼，还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婢子睡到了半夜，突然听见夫人和江翠萍在喊，便急急忙忙爬起来看，在门口遇到了春兰。一进门就看到夫人坐在地上哭，还要喊人挖开地砖，说是老爷被一只大手拽进了地里，江翠萍在一旁帮着她。婢子从小就胆小，当时就被吓到了，但是夫人在那儿哭，所以我也不敢离开。然后春兰跑出去找人了，我只能壮着胆子陪着夫人，夫人用手挖地上的砖，我也只能陪着挖。这时候其他人跑了进来，大家就开始挖地上的土。后来、后来就把老爷挖出来了！”
“来挖地的是什么人？”
“就是家中的几个仆人，只要能上的都上了，不过挖土的主要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叫张三和李四。”
李达看了一眼周玉，周玉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人都在掌控之中，只要李达想要提审，立刻就会带上来。
“你家老爷平日里对夫人好吗？”李达又问了一个问题。
秋菊咬了咬嘴唇，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回答，眼珠转了几转，偷偷看了看外面的宋娘子，最后回答。
“老爷对夫人有点冷漠，反正夫人也不愿意理老爷，性子又硬，也不怪老爷冷淡她。”秋菊低声嘀咕了一句。
李达从话里敏锐地听出了她对于宋娘子的不尊重，同时也觉得春兰对于秋菊脑子有点不好使的评价是对的——男主人如今看起来凶多吉少，家中说了算的就剩下当家主母宋娘子了，她还对宋娘子如此不敬，是想让人早早发卖出去吗？
“那你对奶娘江翠萍这个人怎么看？”
听到江翠萍的名字，秋菊脸上露出了十分厌恶的神色。
“她是一个没有廉耻的女人，只要能对她有利的男人都勾勾搭搭的，老爷分明就是喝了她的迷魂汤！就是夫人没用，不把这贱蹄子赶出去，留在家里作妖！”
秋菊出去后，周玉和李达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无语，脑子不清楚到如此地步，还能让人说什么呢？
“这个秋菊应该就是春兰口中的那个想要当主子的人，她和宋涛定然有染，但是宋涛似乎看不上她，这让她非常懊恼。”
“嗯，看看江翠萍，就明白他为什么喜新厌旧了，只可惜他还需要金枪不倒丸！”周玉无表情地说。
李达有些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因为这种带有调笑色彩的话完全不像是周玉能说出来的，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是板着脸说出来的！
“呃，金枪不倒丸是一种很温和的助兴药，宋涛对于女色颇为贪恋——比如说家中一门心思扑向他的秋菊，或者说风韵正浓的江翠萍，所以可能需要这个。”
“所以你试探了这两个婢女，春兰看不出来和宋涛有什么干系，但秋菊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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