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耸了耸肩：“罗汉刹也是没办法，当时寺里压根就没有什么香火，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只要塑起了青龙山山神的像，陈家庄和其他村子的山民总会来寺里供奉。便让泥塑匠把青龙山山神的塑像塑在了这里。按照村民的意思，是想在牌匾上写上山神庙三个字。后来寺里的方丈长老们觉得这样实在不妥，就把这块没有字的牌匾挂在了佛殿上。”慧心对罗汉刹的历史显然非常熟悉，把塑青龙山山神像的过程娓娓道来。
“就算是供奉山神，也不用把神像塑得那么血腥恐怖吧，还弄这么多女人跪在地上，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这里供奉的是什么邪神恶鬼呢。”小蝶咕哝道。
“在陈家庄村民祖祖辈辈的传说当中，山神就是这副青面獠牙的模样。至于这些少女的塑像则是为了祭祀青龙山神？”
听了慧心的话，李达刚想开口，谁知道话就被小蝶给抢了：“难道说这些少女都是献祭给青龙山神的祭品？”
慧心点了点头：“没错。在青龙山山民的传说里头，山神暴虐无常，嗜杀成性。一旦山神发怒，青龙山就会山崩水涌，泥沙俱下，位于山坳处的陈家庄村民就会首当其冲的遭了秧。唯一能够地平息山神滔天怒火的只有美丽的少女。只要吞下了少女的心脏，山神就会陷入沉睡，不再给青龙山的山民们带来灾难。所以在塑山神像的时候，干脆就塑了这些少女，希望把这些少女作为祭品供奉给山神，好让山神不再降灾给山民们。”
“也多亏了在罗汉刹里塑起了青龙山神的神像，山民时不时地会来罗汉刹里进香祭祀。那时候的香火虽然说不上旺盛，但总归还能让寺里上下的师兄弟吃饱肚子。前些年整个村毁于山洪，来进香的人就愈发地少了，一年下来收进的香火钱还不够佛殿里长明灯的灯油钱，寺里多年攒下的一些本钱也都被师兄弟们吃了个七七八八。我看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要下山各奔东西另谋生路了。”
慧心声泪俱下的这一番话又成功地从小蝶这里骗走了一两银子，李达有些怀疑慧心的这番话就是编出来骗银子的。
大殿里的塑像看上去让人瘆得慌，李达一行人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做逗留。弄清楚了里面神像的由来后，三个人便又跟着慧心出了大殿。
客堂距离这座供奉着山神的大殿并不远，走了百来步就到了。
一走进客堂，就被端坐在里面的一名老僧给吸引住了：这个和尚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七十岁，右手握着一柄禅杖，面颊上几乎没有肉，嘴唇干瘪，面色蜡黄，眼睛微微闭着。如果不是老僧听到几个人进屋时发出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李达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具干尸。
之前给李达他们开门的小和尚慧通则侍立在老和尚的身边，见小蝶进来，眼珠子立刻咕噜噜地对着她开始打转。
“师父。”慧心对着老和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把李达他们介绍给老和尚，然后才转过头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父智明大师，他也是我们罗汉刹的住持方丈。这位小和尚是慧通，你们之前已经见过了。别看他年纪和我差得挺多，却都是慧字辈的师兄弟，他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
待李达他们对着智明方丈行了礼之后，智明才呵呵笑了两声：“三位施主在这深山老林里投宿罗汉刹也算是一段佛缘。鄙寺正好还有三间僧舍空着，三位施主刚巧能住得下。”
“听说罗汉刹平时很少留宿客人，这次方丈为我等破例，实在是感激不尽。”小蝶向智明道了声谢。
“小蝶姑娘为罗汉刹慷慨解囊的事情慧通都已经告诉我了。若是把这样一心礼佛的信众都拒之门外，那佛祖都要怪罪老衲。”智明笑道，接着便对边上的慧通道：“还不快给三位施主倒一碗姜汤驱寒。”
慧通闻言便端起搁在桌上的一个瓦罐，给李达他们倒上了姜汤。
李达一路过来淋了不少雨，已经隐隐觉得有些头痛，这个时候猛地灌下一大口带着辛辣味的姜汤，顿时觉得浑身为之一振，就连脑袋瓜子都清明了不少。
刚刚慧心把智明方丈介绍给大家的时候，李达就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现在几口姜汤下肚后，就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之前打开阿呆竹筒查看画作的时候，里面有一幅与老僧对弈的画。画作上题写的分明是“与智能方丈弈棋图”，这说明罗汉刹的住持方丈是智能才对，怎么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智明方丈。
李达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边上的小蝶和阿呆，这两个人都自顾自埋着头喝姜汤，压根儿就没有发现此间的方丈和阿呆画上的那位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李公子，要再喝一碗么？罐里还有。”慧通有些殷勤地道。这也难怪，毕竟小蝶掏了不少香火钱，如果再不殷勤一点怎么对得起那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李达摆了摆手，拒绝了慧通的好意，望向智明：“智明方丈，在下有一事想要向方丈请教。”
“李公子但问无妨。”智明用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罗汉刹应该有一位智能方丈吧？不知道智能方丈到哪里去了？”
听了李达的问题，智明枯槁的面孔突然就抽动了一下：“李公子从哪里听说智能方丈的？莫不是从前来过罗汉刹？”
“这是我第一次到。不过智明方丈，不知你对阿呆还有没有一点印象？他七年前曾来过一次，这一回他算是旧地重游了。”说着拍了拍阿呆的肩膀。阿呆也放下手里的汤碗，对着智明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智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阿呆，脸上露出回忆思索的表情，过了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恕老衲眼拙，实在认不出这位施主，也不记得曾经听说过阿呆这个名字。”
李达刚想说话，想不到边上的小蝶抢先一步开了口：“智明方丈没有听说过阿呆才是正常的，他已经把前程往事尽数忘记了，阿呆也是我们给他取的名。这次我们来，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让阿呆想起点什么。”
李达没想到小蝶竟然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们的来意全给抖了出来，忙动了动小腿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一脚。
李达这一脚本来是想提醒小蝶说话要小心些，免得给后面的追查带来麻烦。
谁知道小蝶却非常没有默契地把两道柳眉一挑，赏了李达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李公子，请你放尊重一点，不要再用你的脚来蹭我了！”
这话一说出口，客堂里的氛围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智明、慧心和阿呆望向李达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唯有慧通的目光里带着点崇拜。
李达恨不得一把抓起桌上的汤碗拍碎在小蝶的脑袋上。他强忍住心中的悲愤，假装咳嗽了两声缓和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对慧心开口：“慧心师父，你是罗汉刹的知客，平日里的招待都是你负责的。阿呆来过，你肯定和他有过接触，仔细回忆一下，说不定能回忆起点什么。”
“阿弥陀佛，贫僧实在爱莫能助。”慧心摇了摇头，“七年前贫僧还未落发出家，绝对不可能和阿呆施主打过照面。”
“刚刚听智明方丈话里的意思，罗汉刹确实是有一位智能方丈了？”小蝶又在一旁开口了：“不知道能不能把他请出来与阿呆一见。他和阿呆下过棋，想必知道阿呆的事情。”
智明方丈闻言一声长叹：“三位施主来迟了，七年以前我师兄就已经撒手人寰，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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