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师叔祖轻声道：“你倒是位良人。”
潘天凤摇头笑道：“我的奴仆，我要打要骂要调戏，那是我的事，别人欺负算什么事情？打他耳光，不是等于扇我吗？”
骑驴的感慨道：“这些我不明白。”
潘天凤嘲笑道：“你也就懂个驴喝水。”
好心好意送来饭菜的家伙也不反驳，上次大小姐上山揍了他一顿，一没打脸二没打小弟弟，知足常乐的吴玄道很庆幸。他突然若有所思，小心翼翼问道：“那男子真是被你拒婚的赵国皇子？”
潘天凤冷笑道：“你都清楚吗？”
最不像道门高人的年轻师叔祖傻笑道：“听小道士和香客们讲过一些山下发生的事。”
潘天凤靠着墙壁，修长五指抚摸着龙剑古朴剑鞘，岔开话题，语气平淡道：“当年老陛下要以武乱禁的江湖掀翻，要全国武夫心悦诚服匍匐在天子脚下，做只听话的忠犬，可几大王侯称病的称病，告假的告假，直言此事不妥的直言，这直言是仗义还是仗利，几大武将一样不情不愿做这损德的恶人，到头来，是谁做了那背负天下骂名的货色？是潘云风，死疯子才把陈国灭国，扛着潘字大旗，就把矛头对准了天下习武之人，其中不乏有赵国鄂州士卒特别是一些将校的家族根源，那时候军心大乱胜过??任何一次，赵国大军不曾开战，就有三万名百战老卒请辞还家，更有无数出身江湖的猛将对潘云风心生怨恨，转投其它军伍。但是潘云风有过怨恨吗？”
吴玄道不奇怪大小姐称作自己的父亲为潘疯子，听说一言不合大小姐还会拿扫把一路追杀一品侯爷，年轻师叔祖本就不明白山下的人山外的事，这对最奇怪的父女，他就更不明白了。
潘天凤平静道：“后来当今陛下对九阳学殿种种不满，学殿说陈国灭不得，有伤王朝气运，学殿又说陈国皇族需善待，否则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陛下能怎样，还不是让潘云风去做那出头鸟，一鼓作气，才两个月便势如破竹灭了陈国，至于得民心的陈国皇族，连皇帝老儿都被潘云风给一刀杀死了，大约上百皇族全部被吊死在城头，几乎死绝了陈国，这样一来，天子睡觉就更安稳了，不说潘云风这些年怎样，连我这种最多祸害赵国良家美男的纨绔女，都被变着法暗杀了无数次，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陈人杰这样，我认了，他一个才五岁就死了父母的小男孩，要跟我过不去，说得过去吗？可那么多活了几十年一甲子的老狐狸，怎么也不讲道理？拉着一群好不容易栽培起来的青年才俊陪葬？好好活着，不行吗？”
潘天凤脸色出奇柔和起来，轻轻道：“死了也罢，正好去陪我母亲。”
骑驴的不敢开口，就怕被打脸打小弟弟。
潘天凤恢复平静，道：“说来你也许不信，我五岁便握剑，十岁杀人，那会儿我的愿望便是做天下第一的高手，骑最烈的马，用最快最大的宝剑，路见不平便拔剑相助，以后嫁一个像我母亲一般温柔善良的公子，才算人生。赵国几十万铁骑，与我何干？可长大以后，才知许多事，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许多人你与他讲理，他偏偏不讲理。因此当潘云风要我十年不碰剑，十年后再让我游历五年，我都一一照做。去年，一口黄牙的老汪死了，我没有问潘云风这是不是他要老汪死在那白云城墙头上，我不敢问。今日练剑，以后再练刀，即便都练得不行，甚至中途而废，我都要……”
年轻师叔祖不一会儿出了一身冷汗，噤若寒蝉。
潘天凤脑袋靠着石壁，并没有说出最后的想法，只是望向墙对面那颗龙凤宝珠，自嘲道：“你求我妹在苏州那边过得好，她如果不快乐，我就对你毫不客气，这不讲道理，是和天下人学的。”
吴玄道苦着脸道：“可小道最是讲理不过啊。”
潘天凤记起五年游历中在楚汉河畔，远远看到的一个窈窕背影，怔怔出神道：“鸳鸯剑最是能诛人。”
吴玄道刚想拍马屁说大小姐这话说得有大学问大讲究，却被潘天凤先知先觉道：“快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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