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长廊里，莫与宁稍微落后顾炎铭一小步，压低声音不满地问：“你不是今天之内要把我师傅的新身份弄好吗，怎么有时间到施家做客？”
“谁说我还没弄好？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效率？一个小小的身份问题，也能浪费我大把时间？”
一连三问，把莫与宁问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惊喜问到：“意思是你已经处理好了？”
顾炎铭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带给她，“在这里了，打开看看？”
“不用不用，我跟师傅一起看。”莫与宁赶紧藏到怀里。
顾炎铭笑问：“原来你这么相信我？”
莫与宁回他一个白眼儿，“今日这顿饭，可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我大舅母在那么短的时间，准备成这样，一定累惨了。”
“等下次，我来准备，不再让大舅母受累。”顾炎铭说道。
莫与宁不屑地回道：“可得了吧，你不出现就成。”
闻言顾炎铭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你能告诉我，对我的不满究竟来自哪里吗?”
莫与宁低头藏住眼中的情绪回道：“有些事没有原因。”
不说原因，那就说明问题很严峻。顾炎铭也不逼她，还是那句话，时间总会给他答案。
“就送到这里吧，让你师傅把东西准备好，尽快。”顾炎铭转身大步朝施家大门走去。
回到院子，莫与宁迫不及待地拉着师傅进房间，将信封递给师傅催促：“师傅，这是顾炎铭给您弄的新身份，您快打开看看。”
陈之韵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用略微颤抖的手展开信，看到自己的新身份为南部城将军之女程云云时，终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莫与宁则观察师傅的表情，发现她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如释重负，再转为了凝重。
正纳闷的莫与宁看着师傅重新拿起信封，用手在信封底部捏了捏，最后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口朝她手心，很快，一块晶莹通透翠绿色玉坠出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莫与宁诧异地问。
“你也看看。”陈之韵将信纸递给莫与宁。
南部神威将军程冲有一女，十二年前，南蛮国攻入大炎，程将军携众将士顽强抵抗，不料军中出现叛徒，将军夫人及幼女被抓，为了不落入敌军手里成人质，程夫人找机会抱着年幼的女儿跳了崖。
大炎将士和百姓得知后无不愤慨，最终军民齐心，将南蛮人撵出大炎。战事结束后，程将军及自发前来的百姓多番搜寻，始终没能找到程夫人母女。
程将军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一枚玉坠，据说那玉坠是程将军之女程云云贴身佩戴之物。
莫与宁总算知道师傅看完信为何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陈之韵拿起玉坠细细地查看，发现底部好像有一个字，但她不认识。
“云。”
师徒对视一眼，她们都很清楚这枚玉坠的意义。
“师傅，这玉坠您最好也随身佩戴。”
“这玉坠究竟是程将军所找的那枚，还是仿制？我总感觉偷了别人的身份。”陈之韵对于程夫人十分敬佩，她无疑是一个伟大的均属，还有程云云，希望她还活着。
“以我对顾炎铭的了解，他不会做有漏洞的策划，不管这枚玉坠是否是程云云佩戴那枚，程云云肯定已经不在了。”
陈之韵还是没有佩戴之意。
“师傅，要不等顾炎铭来了，咱们再问问具体情况。”
“好。”
不到天黑，师徒俩就早早地等在了屋子里，莫与宁对顾炎铭的到来，一边期待一边抵触，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也罢，既然断不了来往，那就保持距离。想通了的莫与宁，眉眼间少了纠结之色。
顾炎铭来的时候，就敏锐地发现这丫头今日看他的眼神少了点锐利，他以为是自己完美解决了她师傅身份问题的原因。
“那枚玉坠究竟是真是假？”莫与宁替师傅开口问道。
“真的。”
“那真正的程云云呢？”
“坠崖当日就没了。”
陈之韵皱起眉头，“那你是如何得到这枚玉坠的？”
“我的人偶然发现有人企图冒充程将军之女，便将人绑了，审问后得知当初程夫人母女坠崖后，其实是被那叛徒带人找到了尸体的，他们怕被报复，偷偷将母女二人的尸体绑上石头沉入了崖底深潭，但其中一人偷偷昧下了程云云佩戴的玉坠，冒充之人便是那人的后代。”
“啪！”陈之韵猛地拍桌，“那帮叛徒呢？”
“主犯当年就被程将军找到后去了性命，唯一幸存的也已经被我的人解决了。”
顾炎铭不喜多管闲事，唯一做好事不留名的一次，大概就是对程将军。
莫与宁见师傅气得眼都红了，赶紧倒了杯茶，“师傅，恶有恶报，也算是为程夫人母女报了仇了，您别气，先喝口茶啊。”
陈之韵独自消化了一下，“但我如果成为程云云，那也是冒充，跟那些恶人有何区别？”
“你知道我为何没有告诉程将军真相吗？”顾炎铭这时倒是有几分高看陈之韵，也愿意多解释几句。
“程将军对他夫人和女儿愧疚至深，只要有空都会去崖底，但每次回来后都会精神崩溃，他在通过折磨自己来赎罪。”其他的顾炎铭没有再说，怎么想，怎么选都由她自己来定。”
屋子陷入死寂，很久后，陈之韵才问到顾炎铭：“如果没有我，你还是会选一人冒充程云云吗？”
“不会。”顾炎铭虽敬佩程将军，但还不至于搞这么麻烦的事出来，这次只是在给她筛选身份的时候，刚好想到程将军的情况。
“我想先见见程将军，可以吗？”陈之韵接着问。
“可以，我会让人带你去。”
“既然与宁相信你，那我也愿意赌一次。”陈之韵转身进了里间，出来后将取下自己的腰带递给了顾炎铭。
莫与宁被她师傅的大胆举动差点吓趴，眼疾手快把腰带截了下来，“师傅，您这是？”
在莫与宁的激烈反应中，陈之韵不换不忙地解释：“我将证据缝在了腰带里随身携带。”
莫与宁捏了捏，的确很厚实，“那您也不能直接连腰带一起给了他呀。”赶紧去拿工具将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
“先看看吧，看看能不能用上。”莫与宁将证物递过去。
顾炎铭只看了其中一张纸上的内容，便唇角上勾，“等着看陈家倒霉吧。”
“要多久？”莫与宁追问。
“顶多一个月。”顾炎铭将东西收好后信誓旦旦地回答。
“我今晚就会离开，见程将军的事，明日会有人跟你们联络。”顾炎铭走到窗前，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陈之韵转身，视线落到茶杯旁，惊讶地开口：“与宁，这是什么?”
莫与宁走过去，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时，突然心口一滞。
一只木雕鸟，彩色的，小小的，静静地站立在桌面。
一些被封锁的记忆瞬间冲破结界，汹涌而来。
那时哥哥失踪了，娘也离她而去，小小年纪的她，像是突然被人从温室移至寒冬里时节的野外，伤心、害怕、惶恐、迷茫。
顾母将她接到顾府后，虽然对她周到地照顾着，但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寄住在别人家的客人，顾府里的那些小公子小小姐们，多半也是瞧不起她，有时还偷偷欺负她。
而那时候的她不敢让顾母知道，怕给顾母添麻烦，从而不被她喜欢，只会尽量避开他们。慢慢地，被抢东西，被扔石子，被嘲笑奚落成了常态。
有次，一个小丫头受主子之命，将她头上的珠钗抢了，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她气急之和对方扭打起来，结果换来好几个人的拳打脚踢。
在她以为自己会面对进府以来最惨的一次围攻时，有人赶来，直接抓起一个小公子扔进了旁边池塘里，其他几人见状被吓得缩到角落装鹌鹑。
那人走过来将她扶起，看了眼在水里扑腾的“落汤鸡”，以及慌忙跳入水中救人的下人们，下巴往那几个“鹌鹑”一仰，问她道：“要把他们一起扔进去吗？”
同样被吓呆的她，却只是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从那以后，她在顾府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至少明面上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
因为那个救他的哥哥，当日对顾府的孩子放了话，她莫与宁以后归他管，动她就是挑衅他。
后来，她时不时会在顾母的院子里遇到他，才知道，原来他是顾府里身份最尊贵的公子，顾世子。
在顾府的第一个中秋节，那个被顾世子扔进过水里的小公子，因对她怀恨在心，趁有父母撑腰故意在家宴上挑她的痛处，怯懦的她选择避开团圆的顾家人，躲在假山里偷偷的哭泣。
没想到顾世子找了来，还送给了她一只他自己雕刻的彩色小鸟口哨，告诉她不要怕，他已经惩罚了欺负她的人，以后都有他的保护。
只是后来，那只小鸟口哨后来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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