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做数学的到底是在干什么。”邓教授用脚碾了碾脚下的地板砖，说：“华清大学的数学队里每年都会新增三十多个人，但最后选择继续钻研数学的，不超十个，其他人要么转IT进大公司拿高薪资，要么去美洲这些发达地方发展商务，还有的进名校中学当教师。”
华清大学毕业的，起步就业的薪酬就是以万作单位的，去哪都饿不死。
“我的意思不是说，不该去追求这些高阶层的物质，人各有志，只要是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留下来的人，不管他是不是这批人里面最有天赋的，起码他有坚持下去的信念。”
邓教授像是在劝自己看开点，但另一方面又像是在惋惜什么。
“可能是真的太难了，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了。包括我身边的人，他们都不太理解我们究竟在做什么，做数学，什么是数学，研究公式吗，有什么用吗，能赚多少钱。”他又拿出一根香烟，看向宋岳，宋岳说不介意，他便点燃放进嘴里，呼出长长一口气。
“我们做数学的，只认死理，在普通人看来没用的东西，是我们耗费了几千年呕心沥血的成果。就是因为现在的社会太功利化了，一个新创造出来的东西，要等上数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见到它的用处，人们等不及的。”
邓教授扭头，问宋岳：“你知道‘π’吧。”
当然，圆周率，科学家发现最早记录的圆周率是在一块古巴比伦的石匾上，这块石匾距今大约是四千多年，古今科学家们这几千年来都在追求它小数点后的数字。
“很多人都在问，既然是无限小数，既然它永远也算不完，为什么还要去算呢？在他们眼里没任何意义的精确值，在数学家眼里，却是是整个宇宙的秘密。”
“因为无限也是数学家提出来的吗？”
“对，通常意义上的无限，是指在人类能力范围内的无限，但是在科学家眼里，没有什么是无限的。再宽的海域，也有岸，再浩瀚的宇宙，也有尽头。我们终其一生寻找的，就是源头，就是边际。”
谁知道是不是没事找事呢，就像数学家研究负一的开方，等于i，是一个虚数单位，虚数就被创造出来了。虚数有没有用，创造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后代证明了，没有虚数，就没办法刻画电磁场，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没有电的存在。
邓教授第一次收起老顽童的外表，以一个大长辈的姿态同宋岳对话。
宋岳也能理解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路是他自己选的，邓教授无权过问，他只是希望有能力有天赋的人，能抵得住诱惑，不要只看眼前，要放眼未来，将自身价值利用到整个人类史上。
这些对人生的态度，对社会的看法，对价值的自省，是系统学不到的，浓缩不了的。
“邓教授，虽然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是我一定会选择我自己所热爱的，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那条路。”
宋岳才十六岁，人生旅途刚启程，很多事情都没有尝试过，因为突然有了学霸系统，他的道路才拓宽了许多，能去体验从前不敢想、早就放弃的了事情，人生只此一次，他定不会碌碌无为地度过。
邓教授很欣慰，不像之前那样大力，而是轻拍他的背，道：“好孩子，走吧，带你去尝尝我们京城的美食。”
因为先前说过旭日中学参观后统一的集合时间，宋岳刚想拒绝，但又想到年级主任那副憔悴的脸。
估计宋岳归队了，主任连饭都吃不下了吧。
反正宋岳也知道住宿酒店的地点，就直接晚上才回去吧。
邓教授带宋岳去他最经常下馆子的地方。
点好了餐，等上菜的时候，一群流里流气的人从门口进来。
为首的人在经过宋岳他们这桌时停顿了一下，拐了个方向绕回去。
“哟，这不是我邓叔么！”
那人染一头蓝发，嚣张至极，不像是特地来跟长辈打招呼，反倒像是来找茬的。
宋岳询问的看向邓教授，邓教授只是敷衍的笑了笑，没回应。
“邓叔，这是你孙子？啊哦，不对，没结婚哪来的孙子。”
蓝发像个神经病一样，邓教授和宋岳都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搞笑成分，他倒是把自己给逗笑了。
场子冷下来，蓝发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很尬，冷眼扫过去，他的一群小弟在他胁迫之下捧场的干笑了几声。
“这是邓教授哪位误入歧途的学生吗？”宋岳挺不耐烦道。
“你！”
“不对，邓教授应该也没实力能教出这样的人。”
蓝发恼羞成怒，一脚“啪”地踢开凳子就想往宋岳那边去，邓教授侧身护住宋岳，闹出的声响引来餐馆老板注意。
“哎你们，别在我这儿闹事啊！”老板是个满身江湖气的大胖子，做餐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有人想在他的地盘闹事，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蓝发收敛起脾气，用脚再把凳子勾正，对邓教授留下一句：“有空来‘π’玩。”便上了二楼。
又是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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