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两年
已是步伐稳健的小无由肆无忌惮的快跑在山林中,身后的无望却一刻不敢将视线离开她身,生怕是一不留神又磕碰上哪儿。自己一佛门弟子,如今却成了全职带娃的男妈妈,也是怪得很了,只因为收养婴童的关系,寺里的同门都不愿再与他交集过多,出门下山的活儿但凡是轮上的,也只有无由这个奶娃娃陪着。不过,他倒是乐得清静,带着个孩子,不再会有闺门女子巧笑盼兮,也就没有人后的谣言四起,想来倒也是有整三年的时间没有在深夜日日听到耳边嘈杂的声响了,这倒是多亏了面前这个试图爬上土坡的皮猴子。
“你快给我下来!危险!”装凶并不适合无望,即便是一个三岁的娃娃也知道。
“不!”无由的拒绝干脆利落,言简意赅。
虽早就知道会是这种回答,也只能忍着嘴角笑意,故作板脸的将奶娃娃强行抱了下来,她自然是挣扎的,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还是认识的不够深刻。
“无望是坏蛋!”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这些个话,这个小崽子愈发的没大没小起来。
“我是坏蛋,那你就是坏小蛋!”
“什么是坏小蛋?”
小孩子关注的点好像和大人永远都不在一个方向,无望只是顺嘴说了一句,反倒是平了她的反抗,非常认真的问起来。
“坏小蛋就是坏蛋的小跟班。”
“那就是一样坏咯?”
“那也不一定。”
“可你都说是坏小蛋了呀,难不成还是好的不成。”
“嗯,有这个可能,毕竟世间的好坏没有一个严格的标准啊,谁规定的坏蛋就一定是坏的呢?”
“可是如果是好人,为什么会叫坏蛋呢?”
“嗯……你想啊,你是不是爱吃臭豆腐啊,可你是不是边吃还边说,嗯,真香啊。”
“欸~”
三岁孩子的词汇量并不足以支撑这段逐渐深奥的对话,最终就变成了一个语气词作为收尾,算是认同加上一点点的怀疑。
“无望!蝴蝶!“无由指着不远处扑腾翅膀的蛾子叫了起来,既然听不懂,那就注意转移,没再搭理自己就跑去玩了,留下他一个人默默地卸下担子去挑水。
这条河就是三年前无由被捡到的那条河,每次这么盯着河面,总会恍然间出神,记起那日的襁褓,还有方丈房中那段骇人的对话。虽然自那日起之后,无望已经开始对方丈的猜疑和提防,可自己始终没有发现方丈任何可疑的表现,那对话里要被杀死的女人也不知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而另一个被叫做蒙大人的,也不清楚是何人,那声音未曾再出现,无由的身世又是否与之有关,或者毫无关联,谜团太多了,却没有一条出口指引自己。仿佛梦中那池深渊重又出现在眼前,无望海里深浅浮沉着的人头骨无时不刻不再提醒自己无福享受安宁,等待着他的是必然要做出的选择,可这选择又是什么,会有什么后果,一切犹未可知。无望的问题太多,可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刻,才能短暂的思索。
正出神,无由大喊一声
“无望!看!“她手里攥着被折去半扇翅膀的蛾子跑到自己面前邀功。
那蛾子可怜啊,残喘着一口气用力扭动,得来的只是更加剧烈的撕裂感,眼看着另半扇也快掉了,无望眉头一皱,暗念阿弥陀佛,摆摆手示意无由放生。
可孩子的执拗总就在这片刻里,得不到奖赏便罢了,还被要求扔掉战利品,无由心里是抗拒的,眼里的愤怒随着手里的劲儿不自觉地加大,加大,再加大,直到手里的生命殒去,但是怒火却半点没减少。
在此之前,青龙寺里的人就提醒过无望,这个孩子戾气深重,不适合服侍佛祖,可无望觉得,若真是天生魔童,那便也只有在青龙寺里才能洗净郁气,便没有理会旁人的言语。
此时,无望却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无由!“毕竟是佛门弟子,杀生乃大忌,对着面前这个明显比自己火气还大的奶娃子上去就是一顿屁股打。
“啊——无望是坏蛋!无望是坏蛋!“
孩童的哭闹掺杂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巴掌接触上屁股蛋的清脆声,显得尤为搞笑,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惹不得,稍有不满意那就是撒泼打滚,但谁叫她碰上的是油盐不进的和尚呢,只能是认栽呗。就在无由快哭岔气的时候,一个与之一般大的男娃突然朝他们奔来,逐渐缩短的距离让脸上的惊恐和无措逐渐清晰,嘴巴被迎面的风硬生生灌进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元生?“无望试探的喊了一声
显然三人是认识的。
无望接住了踉跄而来的元生,拍打着他的背,好让这口气顺上来。
“无望师傅!快救救我阿娘!“
“你阿娘怎得了?不急不急慢慢说。“
“阿娘!!!让坏蛋抓了!“
“坏蛋?哪儿来的坏蛋?抓哪儿了?何时的事?“
“坏蛋!往这儿来了,找无由!”
“找我?”
无由指了指自己,有些不解,又看了看无望,只见他眉头紧锁。
无望听到无由的名字瞬间心里一紧,也不等这孩子详说,就先左一个右一个把他俩夹在腋下往村庄的反方向匆忙逃跑。可元生是来搬救兵的不是来逃跑的,心里念着娘亲不愿意,不停地挣扎求着无望回去救他母亲,可是事出紧急,无望赤手空拳还带两个奶娃娃,自保都是问题,实在是逞不得这英雄,只能不停安慰等三人找地方安顿好,想好法子再折回去救人。
“元生,你相信无望,他也是坏蛋,肯定了解坏蛋。”
无由一脸认真地望着同样悬着的元生,一字一句地安抚,只不过孩子的措辞总是有些问题,元生听了这话,眼眶里的泪愈发多了,但又怕吸引到坏人,硬是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无望一边跑着,一边有些头疼的给了无由脑壳一板栗,示意他们别再出声,他沿着之前自己曾走过的一条路一路不停,这条道儿还是自己小时候和师兄弟开玩笑寻到的,当时大师兄他们说玩捉迷藏,让无望负责躲,其他人来找,地点就是整座山林,当时自己年幼不谙世事,只当是玩闹,便认认真真的寻了一块地,躲到了半夜都没人来找,那时候是秋天了,夜里是真冷啊,又有野狼的嚎叫声,找不到人只能自己抱着自己熬了一整夜,第二天赶着日出的光亮摸回了寺里。自那日起,无望也算是成长了。
“无望,我们去哪儿啊。”
无由的脑袋昂着问
“秘密。”
“什么是秘密啊?”
元生的脑袋也昂了起来。
“秘密就是不能说的。别问了,到了你俩就知道了,出来的急,什么都没带,一会儿到了地方,咱们最好能招呼人家暂借一晚。哎,说了你俩也不懂,派不上用场,你俩就乖乖的不用出声就行。”
“好。”
可能是颠簸带来的困意,俩人竟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竟,等再醒来,已经是睡在了一处软和的卧榻上了,无望正盘坐在地上冥想。
元生先醒的,揉吧着惺忪睡眼,习惯性奶声奶气的一声“娘~”,可没人应,这才回想起娘亲遇难的事情,一下子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哼唧的声音吵醒了无由,这个没心肝的倒是宽心的很,拍拍元生的肩膀,用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口气说道,“男子汉不许哭”
无望端来两碗热粥在他们面前,示意他们把肚子先填饱,二人拿着勺子费劲地舀着碗里的粥,到底只是乳臭未干的奶娃子,如今却要跟着自己过上这没着落的日子,想想都苦的很。
“元生,你说有坏蛋抓走了你娘,是为了找无由,那你娘为何不直接说让他们去寺里找呢?”无望一边提起袖子给元生摸摸嘴角的米粒,一边问
“娘说,无由吃他的奶就是她的孩子,不会说。”元生咽下粥,一脸的坚定
“那你可看到他们的样子“
“凶,但是穿戴的可漂亮,不像是山贼。哎呀,我的娘啊~“元生突然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搞得无望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的无由霸气的提起无望的袖子擦了擦嘴,放下碗,将元生揽在了怀里,有模有样地轻拍着,倒真让她把哭声拍停了。
“元生不怕,明日让无望把坏蛋打跑,将你阿娘救出去便是。“
“真的?“
“那当然。”
两个孩子有商有量的把事儿给敲定了,倒是让他这个大人没了退路,不过眼下也只能先这样哄着,看来这三年里自己的每一次忐忑不安都是为眼下的变故做的铺垫,只不过竟不曾想这一切来的这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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