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茫茫的冰雪大地上,有一群孤独的狼王,它们总在夜间出没,于陡峭的山崖上狼嚎,冰花在嚎鸣声中生长,冰霜结成花瓣的羽裳,凌冽的寒风吹过时,晶莹剔透的花朵摇曳生姿,俨然有了生命的迹象。
白日,天气晴好,有少年男儿从凿于地下的冰洞里钻出来,背着弓箭徒步走十几里,到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里。
随后一声声的惨叫,森林霎时间变成诡谲的血红色,树叶簌簌作响,抖了抖身体,又恢复了绿意。
巫婆婆拄着拐杖站在自家的洞穴外面,悠悠叹了一口气:“老天发怒,又是难过的一天。”
凌照野从她身后绕到一旁,正在整理自己斜挎的弓箭和腰包。
“婆婆,我去了!”
他扬扬手,转身要走,肩带却被一根拐杖的柄手勾住。
巫婆婆撩起自己过于憨厚老实、退休下垂的眼睑,精光和嗔怒从圆圆的瞳孔里射出。
她没好气地骂道:“回来!你个小兔崽子,草药都不带,是不是想去喂黑泽林?”
他一边嬉笑着从老人手里接过草药,一边矫捷地躲着她用拐杖发起的左锤右打的攻击。
“我错了!我错了!哎呦!”
摸了摸自己被牵连的手臂,凌照野龇牙咧嘴地:“您把草药都给我,回头还得去雪山上采。我又不像那群家伙,只要不乱摸乱走,也能平安回来的。”
知道这孩子是心疼自己,巫婆婆“哼”一声,心里熨帖地柔和起来。
“快去吧,等你回来开饭!”
凌照野瞬间露出爽朗的笑颜:“好嘞!”说完转身朝着那片冒着绿光的森林里奔跑而去。
他刚入森林,就见高大的密林纷纷抖擞着精神,似乎在迎接客人。
然而越是这样,凌照野越小心地注意着脚下,防止活树的藤蔓将自己卷走。
他曾见到有个人就是这样被树藤高高地抛到上空,古树的躯干张开巨嘴,将他连骨带皮吞食入腹。
因为常年冰雪,所以大家都叫这个地区:冰雪战区,然而奇怪的是,在冰雪之上居然生长出一片密林。
这片密林的出现刚开始是振奋人心的,直到一批批青壮年在里面被杀死,一种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着整片区域,于是人们称它为黑泽林。
没有人真正的到达密林深处,往往进去了就杳无音讯,因此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依附什么生长的如此枝繁叶茂,这是所有人至今都没能解开的谜题。
凌照野刚开始也是和人结伴进去,好几次死里逃生之后,他意识到,不能再群体性行动。
在人群中每个人个性不同,虽说人多力量大,但也有鲁莽的家伙总会招惹麻烦,成为累赘。
随着几次单独行动,他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地面发现,看似垂死的、被遗弃的藤蔓,活树上面长满荆棘,死树的则光溜溜,有细微的、新绿的芽叶。
然而如果站立着平视表面,活树和死树无论身躯和枝干都没有明显的差异。
活树有意识地伪装着自己,这是多么可怕的生物意识!
凌照野迅速攀到死树的枝丫上,站在高处,从背后拿出弓箭射杀在土里游动的鱼。
土壤被一片片顶起,哪里有动静,弓箭就对准哪里。
就在这时,凌照野猛地转身,飞出一箭射中正朝自己火速飞来的松鼠。
这种松鼠有着宽大的连叶翅膀,爪子并不犀利,飞翔时身躯大开大合,似雪花坠落。它以游鱼为食,每当遇到敌人,就会首先选择驱赶敌人。人脸大小,是这个森林里最无害的生物。
猎中飞鼠是意外之喜,凌照野忍不住咧开嘴笑。
勾着树藤,身体前倾,以倒挂的方式又出几箭,游鱼与飞鼠做伴。
然而飞鼠坠落在地,惊动了活树,它的藤蔓开始在地面窜来窜去,随后飞舞到半空,骚动着要杀死入侵者。
凌照野赶紧顺着自己在死树上做的标记,跳到另一颗死树上来躲避攻击。
活树没有见血,更加狂躁地四处甩动自己的手臂。
凌照野赶紧把晒干的草药捏碎,扬洒在空中,星星点点破碎成闪光的烛火,驱逐了迎面攻来的藤蔓。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好险,还好婆婆有先见之明,不然真得交代在这。”
药草里有一种催眠的效果,需要在玛蓝雪山采取,是巫婆婆通过测算天象得知的秘密。
但是去往雪山的路途也需要经历重重的考验,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到达山顶,除了这个有着古怪知识的老人。
于是这个任务自然而来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而需要草药的人,都会用食物来换。
食物是这个地区赖以生存的必需品。
暂时解除危机,凌照野赶紧跳下去,捡战利品进自己的布袋里。
游鱼张着嘴巴,箭头大小的眼睛圆润透亮,正死死盯着人,实则已经死去。他刚把箭从它身上拔出来,耳朵里听见一声尖细的异动,紧接着甩手出去,将雪白的兔子刺个对穿。
兔子双腿一软,立马不动弹了。
可凌照野并没有马上靠近,而是又拉起弓箭射了一箭,直到红色的血液顺着土壤流淌出来,他才走近。
这种兔子如果不见血,是有绝地反击的可能。
它凭借嘴巴里的牙齿,往往会给丧失戒心,突然凑近的猎人来上一口。
一口就是一只手掌的代价。
这片黑泽林里处处透露着诡异与漫不经心的危险。
稍有不注意,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眼见出来已经两个钟头,太阳快走到了最高的地方,凌照野准备离开。
不知道哪里来的呼唤,似梦似精怪,不停地冲他喊:来啊,来啊,来啊。
反反复复,摄人心魂。
凌照野发觉自己有些腿软,连头都不敢回,连忙往外赶。
越走越觉得呼吸沉重,头变得昏沉,心里涌现不知对什么东西的渴望。
他走的口干舌燥,甚至浑身发热,步子全靠意志抵抗的驱动,如同马上要飞起。
在身后,最黑暗的缝隙中,一只黑色的眼睛猛然睁开,波纹般的声响还在扩大,重复着刚刚的引诱。
快见到自己进来的外层密林,风雪萧瑟,凌照野才敢扶着死树擦一把汗。
“呼—什么鬼,差点交代在这了。”
他之前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状态,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还是赶紧出去吧。婆婆应该等急了。”
他想起什么,又顿了顿脚步,就地生起火来。吃完才重新返回风雪里。
“婆婆!我回来啦!”在太阳的照耀下,凌照野的汗珠似乎都在散发光芒。
巫婆婆咧嘴笑,露出可爱娇憨的牙齿:“回来就好。快进来。”
他还没跳进洞穴,附近洞穴里就有人走出来,喊:“站住!你还没给区主上交食物!”
凌照野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他不吭声,从布袋里拽着两只兔子耳朵,绑在一根绳上,交给说话的区分。
区分看他这个态度,不屑地破口大骂:“拽什么拽,要不是区主的女儿喜欢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大能耐?”
凌照野皱了皱眉,没有与他正面冲突的意思,心里憋着一口气,正准备走,肩膀却被人捏住。
“你猎了这么多,就交这么点?瞧不起谁呢?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区主?”
区分指了指他鼓鼓囊囊的布袋,有心给自己也剐蹭点油水。毕竟黑泽林太危险,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进去,再活着出来的。
瞥了眼他手指的地方,凌照野掰过手臂就是一个过肩摔,狠狠踩着他的胸膛不让人起身。
那张仿佛被太阳神眷顾的俊朗面容变得淡然又平静,只是说的话暗示冰面以下是暗涌的波涛:“给这么点,是因为对方这么要求的。至于瞧不瞧得起,要你去黑泽林走一趟才能证明。”
“你!”区分愤怒地扬起身子,却被他脚上的千斤重压得不得动弹,瘫在地上。
凌照野明明看起来身手矫健,身轻如燕,有时候力气又大的异常,和黑泽林一样透着难以捉摸的气息。
这时陆续有人出来,抱着手臂看好戏,吵吵嚷嚷:“哥大,你怎么又招惹他!”“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人群里一阵嘲笑。
名为哥大的区分气的面红耳赤,“有本事你移开臭脚,我们单挑。”
“这是你一千多少次要求单挑了哈哈哈,也不嫌丢人!”看热闹的在旁边起哄。
凌照野受热烈的笑声的感染,脸上的阴霾早已散去,收回脚跳下自己的洞穴,把哥大跳脚的宣言抛之脑后。
巫婆婆正在最里面的冰室里忙碌捣药,她偏过头问:“又和人闹矛盾了?”
“不算矛盾,还是那个傻子。”
“人家喜欢区主的女儿,眼见人姑娘喜欢你,你还对她毫无想法,能不气吗?能和平相处就别闹矛盾,不然等我走了…照野,你怎么办?”
“婆婆,别乱说。您会比玛蓝雪山上的狐狸寿命还长的。”
玛蓝雪山的狐狸120岁的寿命,把人都熬没了,它们仍然活的十分倔强。
凌照野把包里的猎物倒出来,开始处理那些动物坚硬的爪牙。
巫婆婆叹了口气,“月牙不好看吗?她可是我们区最好看的姑娘,到你这个年龄的小伙都已经和姑娘过日子了,怎么就你不着急!”
他挑了块冰刃剔鱼鳞去骨,语气淡淡:“好看。只是我没感觉。婆婆,没人可以规定一定要娶姑娘。别人过的日子是他们的,不是我的。”
“我只怕…”
“怕我以后没人照顾?没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他擦了下脸,又是笑容满面。
巫婆婆仔细瞧着,整个战区身手最好,也最智慧的孩子。
她当初就是被这婴孩时灿烂的笑容打动,才在战区边界的守卫禁地收养他。并取名凌照野,寓意太阳之子,凌云照日,旷野神话。
最近,她经常有一种预感——命运要召她远去,并赐予这孩子非同一般的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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