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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之后,我想对等与你看星星 第一章 雪后的暖阳

突然起来的雪下得很大,昆城在云贵高原之上滇池湖畔,虽然海拔高但一向四季如春,素来有春城的雅号,已经十多年未曾下过如此大的雪了。本应暖阳照耀街头的日子,却在此时此刻天空阴沉飘起了大雪,仿佛为了她的归来,特意飘满整个昆城湛蓝的天空,铺满整个干净整洁的街道!

雪花,犹如洁白的精灵,慢悠悠的划着美丽的弧线,那是人工不能模拟的美丽的轨迹,穿过叶子已经枯黄的树间不留恋的飘落,或者干脆击打得枯叶沙沙作响,也穿过那矮矮的楼轻盈飘下,转眼之间,本该阳光暖色照耀的大街便铺上了皑皑的雪白,一片银装素裹。

刘美媛站在星河大厦前的小花园里,有些茫然又带着惊叹的望着眼前的建筑。圆弧形的人工湖畔,坐落着相连的两栋小楼。一栋是一个碗的造型,通过廊桥同后面宛若田垄般工整的建筑相连,湖上也有一条栈道,栈道上架着一双筷子。整个建筑既通过碗筷的造型,凸显了这个以农业发家的企业的渊源,建筑表面镀的银白色的漆,工业化特有的整齐和力度又显示了现代化的一面。看着天空中絮絮飘下的雪花慢慢的落入面前的湖中,再偶尔望着前方荣获鲁班奖的建筑,美媛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一辆黑色的奥迪果决的在栈道入口停下,车子放下一个人,然后划着漂亮的弧线,又飞快的往停车场方向开去。远远看去,下车的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外面套着黑色的棉服,手臂上拎着棕色的公文包,独自缓慢的走向楼里,脚步稳健,目光坚定,但不由的让人觉得有些孤单。

他在筷子下方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了看仍然飘落的雪花,缓慢的伸出了右手,看着雪花飘落自己的掌上,一时有些发呆。突然他好像在梦中惊醒一般,回头扫了一眼,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美媛原本也在怔怔地出神,却被那不经意的一瞥惊到,蓦然的就想躲入背后的梅花树丛中,却又嘴角绽放出苦笑,隔那么远,或许他根本没有留意自己,或许他只是看似不经意的一眼惊到,蓦地转身似在躲避什么,半晌,她才想起,隔那么远,或许他根本是看不到她的,毕竟山中之王巡视自己的领地的时候也不会在意无害的小动物,又或者看到了也不能认出——

毕竟,十载岁月,足以让自然的伟力重新装饰在被人类占领的地界,让平整干净的农家院落转变成野草丛生的山林。自然,也足以让原本活泼活力四射的自己,变得宁静隽永,回归如水的本性。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恐怕一向粗心的他怕是不能认出自己吧!

雪继续下,飘飘洒洒落入梅林中。漫天雪花中,美媛抬头望向了远方的西山,西山仍显翠色,宛如一个睡着的美人我在滇池湖边。帽子没有戴上,雪花就悄悄的落在静默杵立的女子的发梢、眉毛以及身上,不一会,她就戴上白色的帽子。

大片大片的腊梅正在怒放,飘雪寒冷的天气让它更加摇曳多姿,暗香浮动在整个梅林里,浑身雪白的女子独自一人徘徊在梅林之中,更显清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然而满心期待的同饮之人却早已走入了银白色的大楼中,踪影全无,她无奈的露出的苦涩笑容,又扩大了一些,渐渐布满了苍白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雪花终于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露出真容,昏黄的阳光开始重新夺回昆城的主导权。阳光的出现,也让孩子们开始欢呼,多年未见的雪,唤醒了大家久违的游玩的激情。在湖边缓慢散步的老人深情淡然,带着孩子出门玩雪的父母满脸宠溺,年轻而亲密的情侣嘻嘻哈哈。湖边的亭子里,一个沉迷下棋的老人下意识的转着棋子,苦思诱敌杀敌的良策。对手则一脸轻松笑意盎然,显然已大占上风,只等对方投子认输。

她与那个人也是因为象棋而结缘的呢,英俊的脸庞又浮现在脑海之中,刘美媛不由浅笑,丝丝的温暖开始溢出眼睛,白雪遍地带来的严寒也挡不住。

小时候,看着街巷里一群人围观的象棋,便有些好奇,大人们为什么如此沉迷在这个游戏里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呢,如果我学会了象棋,是不是就是一个大人了呢。如同每个想快快长大的小孩,她迅速沉迷在这简单却又变化多端的楚河汉界。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脱离了布娃娃和过家家的游戏,转身投入到象棋的怀抱中。

马踏斜日象飞天,车走直线炮翻山,卒子过河横竖走,帅坐九宫士斜卫。短短28字的规则,却因棋手的不同,演变出万千的变化。杨老头说,读谱百变,其义自现。她所有课余课间的时间几乎都投入进去,而专注于象棋的厮杀,也让她棋艺突飞猛进。

从此,美媛每日的必修课,就是端着小凳子去找村头的杨爷爷下象棋,那是一位和蔼却有文化的老人,据说以前还是个大专生,教过书呢。也因为教过书,面对的调皮学生过多,所以整日绷着个脸,一脸严肃的样子。

就是那样一位满脸严肃的老人,面对着美媛时却是慈爱带着微笑的,美媛从小话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有讲不完的笑话,性格活泼又讨喜,一个小姑娘还喜欢粘着他下象棋,再严肃的老头子也得被她捂化了,于是每次见到美媛,他的眼角眉梢都总是忍不住浮出浅浅的笑意。

这样一个严肃的老人,除了学识渊博外,棋艺也是深不可测。与美媛对局,他永远后出,也永远让美媛车马炮。就算在这种情况下,美媛也从未赢过以此。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美媛就要离开村子就要去镇上住校了,临走前,想着以后再和杨爷爷下棋的机会就更少了。忍不住又去找杨爷爷再来一局,毫无意外,又输得很惨。于是沮丧得不得“真气人,从来就没有赢过杨爷爷,以后再也不玩象棋了。”

老人本来正笑眯眯的正在收拾棋子,听说这个话,上下打量了一下美媛,美媛突然感受到了老师要教育自己的恐慌。然而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老人又恢复了笑容,“媛媛啊,下棋的目的从来不只在于输赢本身啊,输赢分出的时刻也只是下棋中最无聊的时候罢了。”

“啊,下棋不就是为了赢吗,不在乎输赢还下棋干嘛?我还不如回去玩过家家呢?”美媛以为杨爷爷的话毫无安慰的作用,反而让自己心情更糟糕了。难道我废寝忘食的半天,连下棋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吗,那我图个啥啊。

“象棋首先是一门艺术,其次才是对抗。象棋的历史很遥远,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姜子牙时候,最早是为了排兵布阵的,也是为了训练将士,揣摩兵法,如果把下棋看做是知识一种竞赛,只追求输赢,反而脱离了下棋的本质。”老人认真的说道,仿佛掩藏许久的名剑终于亮出了久违的光芒。

“姜子牙?是封神榜里面那个嘛,我好喜欢他。”美媛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暗自得意。

杨大爷无奈的说,“如果一味追求赢,很容易急功近利不能冷静思考,反而容易中了对方布局。反而以一种超脱的形态,享受下棋的过程,不在意一子之间的输赢,反而容易获得最终的胜利。同时啊,下棋也是一种修身养性,是一种思维方式的锻炼,让你能够看得更远,想的更周到。”

美媛诧异的看着杨爷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挠挠头,“这不最终还是要追求胜利嘛。”

老人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算了,朽木不可雕也,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语气好像我气急败坏的爹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道理,我又不明白,他总会这么说。”

“……”

初中学业是繁复而多样的,在强手如云的镇中学,美媛也只能通过勤奋来获得竞争优势。好在当时镇里没有城里那么夸张,补习班什么的也还没有流到镇里来。天赋加勤奋之下,也或许是因为跟杨老头下象棋屡败屡战培养出的韧性,也或许是百折不挠一直想赢的对胜利的渴望,每次考试低分,都没有完全打到美媛,反而让她在挫折中逐渐强大。随着每科的逐渐均衡发展,随着与背棋谱类似的题海战术的成功运用,美媛竟然破天荒的获得了年级第一,第一次领到了三好学生的奖状。

生平第一次获得奖状的美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于是周末再也按捺不住,抛开自习跑回了家中,给一脸懵呆的爸爸一个拥抱,得意洋洋的秀出了自己的奖状。自此,美媛成为武定县传奇人物,成为成千上万考生跨越的希望。当然,成功的版本也离个人的不懈努力越来越偏离,反而是狮子山上的文庙香火越发的旺盛。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学业上大获全胜的美媛不由的想在棋艺上再次挑战一下杨爷爷。仍然是让子,仍然是杨爷爷后行,在美媛无耻的开局以炮换掉杨爷爷另外一个马后,双方占成平手。一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感觉在美媛胸中冉冉升起。于是,不知足的问,“杨爷爷,什么时候可以在不让子的情况下赢你呢?”

老人被噎了一下,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放水的美媛说,“这个可能还是需要点时间的,慢慢积累吧,先赢过我让你车炮再说。”

美媛顿时一下就泄了气,耷拉着脑袋,沮丧的说,“那还得要多久啊,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错了呢。”

老人看她这个样子,毫无诚意的安慰几句,“其实,你这个年纪,象棋能到这个水平,也算不错啦,除非是遇到职业选手,一般同龄人中,已经是罕逢敌手了。”

“那能打败杨简吗?”丝毫没有感受到敷衍的美媛满脸期待。

“现在城里面的孩子辛苦的很,各种培训班层出不穷,他寒假的时候应该会过来看我,到时候你再和他下一局棋,看看你们谁的进展比较大,不就知道了嘛。”杨爷爷眼睛咕噜的转着给美媛出主意,显然对她并不是很看好。

杨简作为杨爷爷的亲孙子,据说抓周时抓的就是象棋,深的杨爷爷真传,以前每次美媛都被他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干净利落的打败,为了争口气,还不得不做牛做马跑腿捶背,求着杨简跟自己对照。眼看自己棋艺大进,找回场子的概率大增。美媛也前所未有的期盼起寒假的来临。

那场美媛期待的世界性对决,以美媛侠女看今日本侠女将你打的落花流水一雪前耻的得意表情为开端,以这货的棋路越发稳健敢于兑子和牺牲为中局,以山高路远后会有期此次是我疏忽下次你小心点为终结。刘美媛觉得这个暑假可真是冷啊。

可是,想想后来自己因为摸清了他的棋路,把他赢回来作为自己男胖友时,她又觉得,失败乃成功之母果然是金玉良言啊金玉良言。

刘美媛再次回首望了望星河大厦的方向,用心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不由又笑了,“啊,瑞雪兆丰年,新的一年新的希望。今年冬天,可真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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