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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少年志,则国强 三十八

那般想将你的模样刻在掌心,这样,便能时时握在手中,刻刻触碰摩挲。可惜,你的眉眼,我终究只能远远的看着,那起伏峰转,我再触碰不得。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大不了”就可以一笔带过的。

“汝便是见了他最后一面,他也不能记住汝。”青帝揉了揉眉心说,“吾便说与汝,他万万是再不能记起汝的。”

不能?我隐约听出些奇怪,凝视着青帝希望能问出个究竟,他却已经摆了摆手说:“吾乏了,汝去吧,再不要来东天了。”

“是,谢青帝恩典!”我将头磕在了地上,沉闷的声响像是刻在心头一般。

起身,去见他最后一面。或许,今后,他仍旧不知道我是谁,他仍旧不记得我的样子,可是,只要我记得他的好,他的笑,他的固执的性子,一切都好。我以为,我还可以陪他三千年,可是原来不行。我们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青帝不会接纳我在他身边,甚至,或许青帝甘愿叫他灰飞烟灭也绝不许我们留存。也罢,他若忘了,一颗心空了,便没有执着。总好过我,想要忘,却忘不掉,今后永恒的生命里,只留有思念,卑微的思念。一厢情愿也好,这就是我全部的生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凡人的话,我曾只觉酸腐,如今看来,却只能为之叫绝,为之流泪。

他被束缚在刑台之上,屈辱的样子,只是风骨犹存。

“慢些动手,青帝的吩咐想来已经下来了吧?”我过去拉住两旁正要动刑的仙人。

青帝若要下令,横亘整个天界也不过转瞬之间,自然比我的脚程要迅捷得多。

“青帝已经下令减轻刑罚,只赐一月鞭刑。有什么话,仙子还请快说。”

“这是自然。”我快步走近他,凝视着他墨一般的眸子,浓黑的颜色,那般惹眼,那般纯粹,“东君可还记得我?”

“你是,青帝殿前的仙人?”

“是。”我点了点头,他此刻,或许只记得这些许,“那你可曾记得,即墨东离?”

他见到即墨的样子分明是不识得的,可我偏偏夹了些许侥幸的去问,得到的,果然不过是他摇头说不。

“那东君,可还记得自己所触犯的天规?”

“私设凡人,扰乱人间。”他说的云淡风轻。

“东君记得,将伤痛揽于自身,却为何忘了那凡人?”

“许是太过久远,不中用了。”他无奈的笑笑。

“东君……”我求你,想起来好不好,想起即墨东离的存在,想起他存在的缘由,想起……我。那是三千年的岁月,不是短短弹指一挥间。

“近些年来,不乏仙人道我冷酷乖戾,难得你还能惦记着我。我总觉自己忘了些极重要的事,终究想不起了。或许这是天命也未可知?”

“是啊,天命。”我笑了笑,“便是东君,也不能违逆的天命。紫菀今日来,不为旁的,只是来和东君道个别。紫菀本是北天中人,今日之后,便要回去的,永世难返,恐怕与东君也再难相见了。东君本非紫菀能高攀的人物,只是紫菀贪恋东天风光,只得将这送与东君。”我从掌心化出一朵小花,浅紫的颜色,开得正好。

“这是……”

“只是不起眼的花儿罢了,东君若是不喜,丢了便是。”

“我会好好收着。”

我看着他笃定深邃的神情,微微扬了扬唇角,眯起眼睛说:“那便好。”

只是这样一朵过不了多久就会枯萎了的花,才可以替我陪在你身边。我离你,却只能越来越远。我们之间,隔开的并不只是二十年,日后,会是一段永恒。

东君,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依偎着哀叹牵牛织女,指点着银河两岸,可谁能想到,如今的我们,却是连鹊桥都没有一座。相见争如不见,多情还似无情。

“时辰差不多了,紫菀就先告退了。”再留下,不知我会说出些什么,做出些什么,惹恼了青帝,更是会害了他。

“等等,紫菀仙子。”他的唇划过一道我最爱的悠然的弧,“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只这短短四个字,竟让我扑倏倏落下泪来。我慌忙转过头,低低应了一声,逃也一般的跑开了。

有缘?东君,我们的缘分早就尽了,从二十年前开始,我们就已经姻消缘散。三千年的时光,是我太过贪心了。凡人哪里能有三千年可活,我却仍不知足。可为什么,给了我永恒的生命,却要我用它来缅怀逝去的曾经?

一颗心,盛满了悲伤。

就这样转过头,跑开。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被撕扯断裂,支离破碎。东君,紫菀,再也不是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桥归桥,路归路,自此,我们再也不要相逢。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到了北天,一直到与他建造的高高的楼阁擦肩而过,我才发现,一脚已经踏入了北天地界。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一旦回了头,就再也割舍不下了。

眼前有谁的身影急匆匆过来,我只想要躲开,谁也不想见,谁也不要见。

“紫菀!”来人是黑帝,我躲不过,只能阖了眼自欺欺人,“怎的浑身是伤的回来了?”

浑身是伤?

指尖滑过汩汩热流,身上的痛觉终于一点点恢复。尖锐的疼痛刀子一般割在身上。我终于记起,我施了咒,将即墨要受的牵连都挪在了自己身上,东君受了刑,我自然是要疼的。可心里的疼却掩盖了它,至此才被我察觉。

“你便不知痛吗?!”

我的确不知,除了心口上的窒息之外,我什么都已觉察不出。

“不疼。”我开口回道。真的不疼,只是累了,全身上下都很累了,这颗心,最累,累的恨不得挖出去丢了。

“不劳黑帝挂心。”我推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了无目的。

若是没有颛顼,没有那二十年前的一跃,是不是今天,一切都会不同。我还是和东君幸福美满,天界还是一片安泰,人间的战争早早终结……

“紫菀!”忽然一个高声呼唤,自身后传来。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身体没有一点反应,只是顺从着倒下。我太累了,已经站不稳,也不想再站立起来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承担什么了。

就这样睡过去,也好。至少,彼此之间能留个清静。

阖上眼,我的世界“紫菀仙人的病症乃心内郁结所致,若不能舒心展颜,恐怕即便将养好身子,也常常要罹病的。”

“这些废话本尊不消你说!本尊只问你何药能叫她舒心!”

我躺在榻上,掀开床边低垂的纱幔的一角,有黑帝玄色的衣衫,繁复的纹饰。他从来都是这样华服耀世的高高在上姿态。不需探看便知他面前的人定然是跪拜着的。面对着他,向来只有我不用屈下膝盖。这或许算得上他的恩典了吧。可是我不知道,渐渐疏远的一对并非亲生的父女,又何必再来这样的照料。

便是我自己,回了北天,也并不想住进这高阳殿里。虽不似五天帝那般能够享用人间供奉的香火,但好歹,我是永不会死去的,随意幻化些什么来果腹也未尝不可,抬手挥就一间茅屋也足以栖身。身无旁物,一人而已,怎样活,都是容易的。

我在这华舍之中已经躺了三日,每日里,都会听到黑帝这样训斥那些掌管医药典籍的仙人,怒骂他们治不好我的病。

我哪里有什么病?那些鞭伤早好了,一滴血也不曾多流。黑帝法术高强,我的身上连一道轻微的疤痕都没有。这样不是极好的了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今后难免患病,那不过是今后的事,不是如今了,又何劳挂齿。

黑帝他若是当真关心我,为何,三日里,连一点外界的消息都不告知我?除却东君,我还在惦记着即墨与负屃。负屃难免受罚,我枉做他数千年的至交好友,竟连他的情况也半点无从知晓。

想要询问,却总是被黑帝搪塞,他不愿多谈,殿中便是连半个旁的人也没有。只这日日来颤栗发抖的医仙药神,一句话也无法和我多说。我只能躺在帘幕后面,除了黑帝玄色的身影,什么都看不到。

黑帝,是要将我软禁了,与这整个天界隔绝开。

他不必这样做,我原本,也早将自己与整个天界隔绝开来。没了他的天界,再不是天界。

恍惚记起当年,我们一起在云头嘲讽人世女子的痴傻,死死的握住一个男子,至死也不肯放开。如今,这样的事落到自己身上,不知是谁,拨开云头看着我的痴傻。

复又躺了两日,我再也歇不住,趁着黑帝出去赶走那医仙,我罩上外襦下榻。正要向外走,正撞上一脸整肃的黑帝。我佯笑两声:“躺乏了,出去走走。”

“走走?你这一走,怕再不会回来。”

“我又还能去哪里?您既贵为黑帝,这北天之上,不论我去了哪里,你都会知道的,不是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将我把玩在手掌心上吗?我不需要这样的所谓疼宠,我要的,只是我最后一点孤独滋味。苦涩的滋味,才能让我觉出自己还活着。

三千年,那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戒不掉的习惯。

习惯想他,习惯记挂着他,习惯沏好了茶递向对面,习惯走在路上随意回身时都有一个紧紧守护的身影。,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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