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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少年志,则国强 二十九

如此,便将诸事抛却脑后,暂且全心帮衬着即墨,自他身子渐好,晋王来奔,南进便尤为顺利。睚眦暗自放宽了手,负屃又毫无音讯,不知黑帝如今按兵不动究竟何意,莫非当真顾忌三千年前父女情谊?

听闻伏契朝堂已混成两派,有人力主固守平京,背水一战,而皇族中更多的是想要继续南逃,苟且偷生。两派各执一词,僵持不下,皇帝夹在其中,尤为为难。朝堂宫廷皆是一片混乱,九皋细作潜藏其中,伺机而动,搅混这一池本就浑浊不堪的水。

眼见大厦将倾,原本如此扶持伏契的黑帝此时却没有动静,不禁使人扶额困惑。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与即墨说,他每日也还算和乐,只是总要去探看几次廖魇,每每,我总是和旁人一起静默肃立一旁,看着他微微佝偻了的身影从面前走过。

我已经不是廖魇,没有资格再去听他们之间的话。

东君又何苦将即墨捏造的如此像个凡人,又何苦让这凡人非要遇上廖魇。

免不了几日叹息,忽一日,抬眼竟已是平京城下。胆怯的君王逃向南方,空留两三皇子将军守城,想来也是血气方刚,竟直截陈兵于平京城门之下,或许也是明白,坚守不出亦不能支持多久,倒不如鱼死网破,好歹有个英名流传后世,留给史官记录在册的便不是委曲求全苟且偷生的字样。

我原以为,这一仗定然势如破竹胜券在握,却没料到,一向暗中帮扶的睚眦却忽然耍狠拼强。他向来有毁天灭地之力,区区肉体凡胎便是千万之众又能奈他何?也只能纷纷退却。即墨遣人守在军后,退却逃窜者立斩不赦,可对着那样一个睚眦,谁又能提起胆量狠冲过去?前后都不过死路一条,一向意气风发的九皋军中,竟嗅出了些绝望的味道。这并非什么好的征兆,我只好踩云而出,以期稳住军心。只是我不能与睚眦动手,倘他决心已定,轻易便可将我击败,到时,军心岂不更加混乱胆怯。

我只能站出来,以期让睚眦顾念我的情面,放出一条生路。

然而他眸色一深,仍旧没有半分收敛之意。我几欲奋不顾身与他动手时,恰见那方一人影乍现,执一折扇,指点这战场左右,脚下不由得一顿。

负屃!

我许久未曾见过他,如今再见却是在战场之上。他不再是即墨的谋士,转而为伏契出谋划策了吗?每每两军交战也并不见他,看来这平京一战,无论人间天上都是极为重视。

可是,他们兄弟二人联手,我又如何能赢。可偏偏,这一场战争,是不能输的一场。我欠即墨的,已经够多了,这是我唯一能帮到他的,我不能背着一身债回到太昊殿,回到东君身边。

好歹,活过了数千年,术式仙法东君也曾提点过一些,只是他那时,常常勾着一抹笑,看我讪讪模样。

未曾料到,二十年来,头一次动用这样的术式,却是要对着我与东君的挚友知己。

翻手,用尽力气施行阵术。东君曾说过,我不过是一朵微不足道的路旁花,能操纵鼓动的,也不过是泥土之上的物什,这些让人一次次忽略了的东西,往往,有着我们不能忽略的力量。

他说,我是他不能忽略的一株花草,摆在路旁,开在心上。

为这一句话,那些日子,我很是投入的学习他所教授的术法。到底,没有白费。

树木根系盘虬交错于地底,无人知晓自己的脚下竟有那样精致的物什。好在,我知道。

抬手,心中拼命去想着那阴冷潮湿的地下,便听四周一片震颤惊呼。

脚下大地已经蠢蠢欲动。

“即墨东离,传令九皋军撤退。”我咬牙说,腰间刺痛又一次闪过,好在,不过一眨眼便过去了。

战场之上,他向来果断决绝,当即传令鸣金收兵,转瞬之间,方才还在混战中的兵士便立即集结成伍,整齐列阵其后,只有我一人留在阵前,腾云而起,看着眼前大地颤抖破碎,粗壮的根系破土而出,在无人能够安稳站立,或被卷入土地的裂隙,或被旁人的刀剑刺伤划破。凡人大约从未如此真切的看过仙人的神力,脸上的恐慌颇有些让人心生怜悯的错觉。

神灵都应该怜悯众生,我却正将这份悲悯之心一点点抛却。

有多少人将因我而死?我不想知道,必须让自己麻木,必须让自己沾满血腥,才能保全更多的人。

突然一阵咆哮竟生生压制住了这愤怒的大地。

“睚眦!不!”那隐约可以听出,是负屃的一声狂吼,突然提高的声线,夹杂着沙哑和粗粝,几乎听不出是一贯文雅的他的声音。

我的掌心忽然一热,低下头,是血。

大地回归平静,而操控这些的我的双手也因此撕裂破碎。一瞬间而来的伤口,没有半分感觉,连痛都没有觉察到一分一毫。

“紫菀!”身后,即墨高唤一声,即便不回头去看,我亦知他的脸上该是怎样的神情。若是我不能帮他赢得这场战争,之前的一切,廖魇的死,一切都白费了。

可是站立于前的,是睚眦。怎么赢?

眼前忽然灵光一现,将血腥的双手掩于袖中,回眸低声向着即墨说:“我最后施力一次,你趁乱派兵冲乱他们,便是有睚眦在,也冲进那城里去,莫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他点点头,我旋即一笑。这便够了。

这一式,还是颛顼当年传授我的,东君从不知道我会使这样的招数,我也不敢告知他。

这招式颇有黑帝的风采,冷冽寒厉,极其凶悍,亦极其阴狠,于他人无益,于自身更是有害。

好在,无需用这一双手。

我于心中默念一段祭文,眉心一片清明,眼前却格外寒冷。

天地之间,便只剩这一段寒冷。

我敌不过睚眦,这飞袭的冰刀雪剑却能纠缠他一阵。我向后一递眼色,即墨当即挥剑令三军进袭。我看着他们一路奔袭夺路涌至城墙,心头一阵宽慰,宽慰得窒痛。

近半数的伏契军士被这冰刃击中立毙,余下众人又有几个有胆量靠近些的?大部闪躲开去,与正进击的九皋军混战肉搏,睚眦一时抽不开身,而负屃身为谋士,并不动手杀敌,传了数道指令,只可惜伏契军心涣散,已不能任他指挥调度。

这样的情况之下,即墨夺取平京已如探囊取物。

我终于放下心来,身子一松,腰间便如刀砍斧劈一样的疼痛,双腿一软便跌落下去,再不知这一个战争杀的昏天黑地。

“紫菀,你看那花儿好看么?”梦中的他白衣翩翩。

“好看。”他说什么自然都是好看的。

“呆子。”他勾着一边的唇角,笑的很是狡黠,“那花儿是紫菀,好看什么?”

我伏在他背上,两手便狠狠揪住他的两只耳朵,左右扭动,带着他的步伐紊乱,最后,惹得两人一起跌在地上,一起咯咯地笑着。

东君,你才是个呆子。

“紫菀,你看那花儿好看么?”他又来寻开心?

“那是什么花儿?”我自认学聪明了些,这样问回去。

他忽然拉住我,喁喁私语:“那花儿是紫菀,世上最好看的花儿。”

“……呆子。”

“我便是个呆子……”他俯身贴耳过来说,“也比那花儿聪明伶俐些。”

“我做凡人时,曾听人言,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他凑到我耳边轻笑说。

“是何意?”我眨眼看他。

“是说啊,那新郎官见了灼灼其华般美妙的新娘,该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我面色微红。

他抿嘴偷笑:“该卸了那一脸尘妆。你脸色红什么?”

“紫菀,我还听闻,那凡人还有句子流传。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是何意?”

“是说啊,新娘偷偷打眼看那新郎,你说说,那新郎该怎么办?”

我瘪瘪嘴,想了想才说:“卸了那一脸尘妆?”

“呆子。”他低头在我唇上偷偷清浅一印,缱绻低语“谁还在意那些?”

他向来会说各式的话来揶揄我,每每见他笑的得意,我常常无话可说,只是抬手或捶或拧,别无他法。

世间最甜,不过贪嗔痴。

世间最苦,也不过贪嗔痴。

“紫菀。”耳边,一男声响起,早生疏了的音色,威严的让人心生颤意,惊乱美梦一片。

我慌忙睁眼,待看清一切,不由猛然起身,在袖下握紧了拳。

“黑帝。”

面前男子身姿挺拔,肩背宽阔,一身黑衣暗绣玄冥云水纹饰,衬出几分刚硬伟岸形容,双眉似剑,两眼如炬,鼻梁挺直,唇瓣凉薄。端的君子模样。

“怎不叫父亲,如此生分。”

他还当我还是当年绕膝女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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