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哈？”朱肃决定装傻充愣。
“兔崽子，跟我玩这套？”朱标眯着眼，眼光四下寻摸，最后停留在不远处的一株梅花树上。
朱肃不是傻子，一个动作捕捉就知道大哥要干嘛，于是连忙道：“我说，我说，那是我的门客！”
“门客？”朱标被这个极有传奇色彩的说法逗得气笑，他调侃道：“呀！我家小五都请得起门客了？还是身手那么厉害的门客？打伤了曹国公的几十个护卫，你养这么厉害的门客准备干啥？”
朱肃被朱标夸得已经有些飘飘欲仙，下意识地挺起胸膛：“那可不，大哥，孤未壮……”
壮则有变！
不对，回过神来的朱肃一个扭头，发现大哥的目光已经在那株梅花树上了，而他的一只手，已经掐住了自己的后脖颈。
那不是普通的后脖颈，是王维诗里的后脖颈，是他悲惨命运的后脖颈！
“呵……呵呵……哥……大哥，我现在说实话来得及不？”朱肃陪着笑脸，他猫了个咪的，自己怎么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那好，孤再……”突然觉得称孤已经不是什么很有面子的朱标，改口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大哥，这事儿就是四哥尿了床，说来话长……要不你先松开我？”朱肃开口试探道。
朱标闻言便松了手，又忍不住拍了拍朱肃的后脑勺：“少拿你四哥打趣，说！”
“大哥，事情是这样的，”朱肃努力做出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两三年前吧，在应天府上元节，我跟李景隆，常升，徐辉祖他们赏完花灯，回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一个小混沌摊，点了碗混沌吃。
后来有个老乞丐眼馋我的混沌，于是我就给了他买了两碗混沌，然后他吃完就走了。
之后没过多久，就有十来个大汉找到我，称呼我为主人。就这样，回忆完毕。”朱肃抬头，微笑，毫不畏惧的和朱标大眼对小眼。
徐妙锦说过，撒谎要真诚，要毫无畏惧的对上对方的眼睛。
嗯，大哥今天眼屎有点多。
“那他们有没有说自己什么来历？”朱标满脸的不信任，但是嘴上还是继续开口问道。
“他说他们来自西域，番邦，某个不知名小宗教，来中原传教失败，那个老头就是他们的领袖，也是他们的大护法。老头临死前让他们来投奔我，我只要负责管饭，他们就听我的命令行事。”朱肃编起故事来眼睛都不眨，那小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哦？敢问是何宗教？”朱标一本正经的问道。
“圣火！”朱肃表情严肃“喵喵教！”
“好胆！”朱标肃容抱拳。
“过奖！”朱肃郑重回礼。
然后朱肃就被大哥重新拎了起来：“兔崽子，你编都不愿意编了是吧？”
“大哥！”被提在半空中的朱肃无奈摊手，满脸冤枉：“正因为他们名字逗比才招不到教众啊！这么羞耻的宗教怎么会有人想要加入呢？”
朱标忽然觉得脑子实在好痒，是近来没洗头？还是有什么东西将长未长？
罢了，朱标想了想，最终蔚然一叹，把朱肃放下：“你不想说大哥不逼你，但是你记住，没有什么混沌摊，没什么乞丐老头，也没什么……圣火喵喵教！”朱标舔了舔嘴唇，这教名真的好逆天，念起来都不得劲，“总之你记住，人手是我给你派的，主要为了护卫你的安全。”
“哦！”朱肃立正起跳，表示收到。
“你啊，”朱标无奈的拍了拍朱肃的脑袋：“你年纪小，有些利害关系你不懂，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解释，总之你记住，谁问起你都这么说，就说你的护卫是我给的。”
“哦！”朱肃脸上笑容渐渐放大。
“行了，就这样吧。”朱标觉得小五有时候也挺傻乎乎的，自己当大哥的，能照顾就照顾些。
自己的弟弟里，跟自己最亲的好像也就小五，虽然如今看来也是最能惹祸的……
有些事情的看法，他的角度是和马皇后一样的。
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朱标如果不用心照顾，难免寒了母亲的心。
于是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朱标背着手，走在后面，看着走在跟前蹦蹦跳跳极不老实的朱肃，有些头疼。
朱肃这熊崽子路都不肯好好走，走几步就是一个前冲然后蹬在宫墙上试一下他的轻功，要不就是使劲踩水坑，无聊了就踢树，或者躲在转角吓唬即将经过的宫人。
等哥俩回到东宫，早就收到消息的常希芸亲自迎接了关心自己孩儿的五叔，拎着朱肃的耳朵就进了门。
常希芸命人给朱肃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把打湿的鞋袜吩咐宫女拿下去清理，又把朱肃存放在东宫这里的鞋袜给他换上。
朱五殿中从前只要闯祸，如果觉得马皇后会跟朱元璋一个阵营，那么他首选的庇护所就是朱标夫妇这里。久而久之，东宫成了他的第二个家，甚至有专门属于他的房间和伺候他的太监宫女。
晚膳是朱肃陪着常希芸吃的，朱标吃了几口就去了书房。
可惜如今开国之初，国库空虚，朱元璋又不是个允许铺张浪费的主儿，上从下效，东宫的伙食也很精简，没什么山珍海味可以享受，都是寻常百姓家的菜肴，顶多荤腥多一点。
“芸姐姐，这鱼肉你尝尝味道好不好，还有羊肉羹你要不要来一点？你从前不是喜欢吃吗？”朱肃夹了块鱼肉，小心剃了鱼刺，放到常希芸碗里。
“哟，今天怎么又喊起芸姐姐了？羊肉羹不要了，我吃不下。”常希芸自从怀孕后，胃口便一直不太好，今日倒是难得吃的多了一些。
“我心情好，爱怎么叫怎么叫。”朱肃又夹一块扣肉，剔除肥肉部分，把瘦肉给了常希芸。
他故意冲对方挑了挑眉，满脸都是小爷放肆桀骜，谁能奈我何的嚣张表情。
“了不得了不得，不愧是要和我爹爹拜把子的人物。”常希芸想起一桩旧事——洞庭湖之战，朱肃曾经混进了朱元璋和大臣们的庆功宴，哄着喝多了常遇春大将军跟他拜把子，幸好被唯一还算清醒的徐达给拦下，不然常遇春的一世英名，那可真就。
“嘶——”朱肃龇牙咧嘴，仿佛觉得屁股上的某处还在疼，“芸姐姐，吃饭吃饭，这小肉丸不错。”显然，他不愿回忆起那些惨痛教训。
常希芸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瑶儿有什么不好，你真是——”
“姐姐，我来给您请安。”一个柔媚的声音，打断了常希芸的话。
只是一瞬间，朱肃给常希芸夹菜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常希芸也变得面无表情。
一旁暗中观察的朱肃见常希芸是这般冷淡态度，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绿茶之前做了什么才招芸姐姐不待见。
朱标的侧妃吕氏，人未至，声先至，常希芸没有回头，倒是朱肃抱着玩味的态度目光越过常希芸肩头，看着门外身着粉裙，一副迎风拂柳，体态轻盈的吕氏，目光闪烁。
见常希芸没说话，吕氏咬咬嘴唇，这小家碧玉的模样倒是不讨厌，她轻声细语道：“姐姐，近来可好，如今入了夏，妹妹担心姐姐苦夏，胃口不好，所以做了些糕点，给姐姐开开胃。”
吕氏说完，也不管没人接话，旁若无人的从身边婢女的食盒中取了一些点心放在了桌上。
朱肃扫了一眼，好家伙，还挺丰盛，樱桃酥，就是那盘山楂糕瞅着碍眼。
唉，看来也是个刚刚下载宫斗教程的新手小白，如此粗糙的手段能活到现在，可能也是因为大家如今都还在新手村吧。
朱肃的脑子里总会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对此他也常常觉得惊讶。
常希芸依旧没理吕氏，埋头吃着朱肃给她夹的煎鱼。
“行了，走吧。”朱肃随意的挥挥手，看在大哥的份上，他不想直接跟绿茶新手翻脸，回头仔细跟常希芸说一声就是了，太子后宫不宁，传出去总归是坏了朱标和常希芸的名声。
毕竟当家做主的是他们夫妇二人。
结果偏偏有人觉得朱肃这是怕了她了。
“五殿下，奴好歹也算是您的长辈，你这般随意呵斥——”吕氏话都还没说完，朱肃一个前扑，按住了准备将一碗热汤泼出去的常希芸“芸姐姐，冷静，冷静，一个二百五而已，真犯不着。你莫要动怒，莫言动怒。”朱肃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来到胸膛剧烈起伏的常希芸身旁，为其抚背顺气。
常希芸紧紧攥着拳头，想着出嫁前爹爹语重心长跟她说的那些话，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当家大妇，主母气度么。
她能不能不要……
见常希芸如此，一旁的吕氏嘴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看什么看？滚啊！”朱肃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见吕氏跟个死人似还杵在那，气就不打一出来：“你算个毛啊？狗屁的长辈！老子的大嫂就芸姐姐一个，你最好赶紧滚！惹毛了老子，砍你全家信不信？”
朱肃又不是傻子，这吕氏今天就是变着法的来气常希芸的，自己不过是正好碰上了。
但是既然碰上了，没道理不给常希芸提气撑腰啊？
常希芸打小就待他极好，她常对旁人说，自己和常升都是她弟弟。
更别说两人的父辈——老朱还在猥琐发育那会儿，常遇春就跟了他。
于情于理，他朱肃都没道理也没理由让常希芸受一个商家女的窝囊气！
“小五……”常希芸看着朱肃如此为她出头，眼里泛着泪光。
“妈的！”朱肃忽然就心头火起，芸姐姐乃将门虎女，若不是真的受了天大委屈，会这般脆弱？
朱肃顺手就操起桌上的餐盘，朝着吕氏头上就泼了下去！
“啊！”吕氏惨叫一声，菜肴泼在吕氏脸上，汤汤水水顺着她的脸颊洒下，将她弄得极为狼狈。
“你们几个，把人架走！她要再闹，把人送到父皇母后跟前去！老子不怕她告状！就问她怕不怕丢了自己的脸面！丢了东宫的脸！”朱肃护在常希芸身前，神情恢复冷淡，对趴在地上如一滩烂泥的吕氏道：“芸姐姐这边，你以后少来。还有，你要是将来有了身孕，老子天天喂你吃山楂糕！”
原本还在哭哭啼啼躲避宫人搀扶的吕氏，听到朱肃的最后一句话，周身一震，竟然晕了过去。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假装的，终于是乖乖认命，被人扶起以后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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