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禺山近南海,高耸入云,依山而建的是一座白色的城池。
如若透过云层去瞧那南禺山的峰顶,隐约可见一竹屋翼然立于其上。
这竹屋正是城主夫人的住所,庭院内种植的松柏郁郁葱葱,常年青翠。
此处本是再清幽不过的,然而今日却异常热闹,小小的一方庭院内竟站了四个人。
一个胡子被烧了半边,衣衫褴褛的道士,
一个不知是羞是恼,脸上泛着怪异红晕的和尚,
一个怀里抱着半截焦木的蓝衫先生,
还有一个面色冷峻的黑衣剑客。
道士和尚似乎互相看不对眼,蓝衫先生像是在神游天外,但此三人皆对黑衣剑客十分敬重。
“夫人来了。”随着侍女清脆的声音,身着黑裙,面覆黑纱的城主夫人施施然从屋内走了出来。
道士走上前去,朝夫人行了行礼,率先开口道:“此事本不该惊扰夫人,只是……”
城主夫人屈身回礼,柔声问道:“司空道人,可是子沐又顽皮?”
司空道人本想拈须,却只拈到了几根焦糊的白须,气得甩了甩被烧出几个洞的袖子,诉苦道:“老道教公子炼丹之法多年,今日早晨让公子试炼一炉金丹,不想在旁打了个盹的功夫,竟被公子丢进炼丹炉里!”
城主夫人惊呼道:“哦?”
司空道人叹道:“公子说老道服使金丹已久,必然和金丹一般可堪火炼!”
城主夫人皱眉道:“子沐真是胡闹!只是以道长的本事,又怎么会……”
她扫了一眼像刚从丹炉里爬出来的满身狼狈的司空道人,其意不言而喻。
司空道人忽然冲身旁的和尚吹胡子瞪眼睛,怒道:“若不是那鼎丹炉被公子上上下下封了十八道符文,我又怎么会费了半个时辰才得以出来?”
红脸和尚闻言,面上竟露出一丝得意之色,道:“善哉!善哉!看来公子近日勤加铭符,连老衲前几日教的封印符都掌握了,当真天资过人!”
司空道人眼睛一眯,冷言讥讽道:“空空大师犯不着在夫人面前惺惺作态,你若自己是好的,如今何必红着脸来夫人面前告状?”
一听到司空道人的话,方才还满口善哉的空空大师已忍不住跳了起来,道:“哼!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老不正经教他练得那些邪丹害的?”
司空道人这时方才细细打量起空空大师脸上诡异的红晕,终于瞧出了端倪,当即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似乎和这他受到的迫害相比,自己身上挂得彩都不算什么了。
司空道人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何不说与夫人听听你到底是误食了何种丹药?”
空空大师此时忽然像是变成了个大姑娘,扭捏了半天,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公子说老衲法号‘空空’,想必定力惊人,所以才要试试……”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已是声若细蚊,脸更是像熟透了的虾子一般红。
偏偏司空道人还不依不饶道:“甚妙!甚妙!这迷情丹工序极为繁琐,公子能练成此丹,看来离丹道大成也不远了……”
空空大师冷笑道:“道长还是好好养养自己的胡子吧。”
司空道人阴阳怪气道:“老道的胡子慢慢养也不打紧,只是大师这身体状况可是拖不得啊……”
和尚简直气呆了。
符文和丹道本就是相互轻视,和尚和道士更是水火难容。偏偏他们收了同一个徒弟——柯子沐。
柯子沐拿和尚的符文去整道士,又拿道士的丹药去害和尚。
而这个害得他们活受罪的罪魁祸首现在正悠闲地躺在庭院内的松树上,闭眼听着树下的纷扰,似乎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城主夫人终于出言打断了争得面红耳赤的空空大师和司空道人,转身关切地询问起一旁的蓝衫先生道:“不知琴子此来又是所谓何事?”
琴子面露悲伤之色,道:“我素来以琴声令百兽,御万敌,故而在林中多饲珍禽异兽。我虽知公子素来不通音律,却不曾想他今日作得一首高山流水,竟引我林中仙鹤尽数忧郁而死!”
城主夫人安慰道:“琴子伤神了。”
先生却直摇头道:“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我吩咐他将仙鹤好好埋葬,他却焚了我的琴,煮了我的鹤。”
闻此,连城主夫人也不禁动容,问道:“这是为何?”
琴子道:“公子说:‘仙鹤肉可延年益寿,埋了岂不可惜?既是如此名贵的仙鹤,自然也只有先生的古琴方才配做柴火。’”
松树上,少年咋了咂嘴,似乎还在回忆鹤肉的鲜美。
松树下,琴子捧着被烧成一块焦木的古琴,欲哭无泪。
城主夫人揉了揉眉心,转向了最后一位一直未开口的黑衣人,道:“难道子沐他还惊动独孤师傅?”
独孤鸿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松树之上柯子沐的藏身所在,幽幽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柯子沐浑身一震,果然自己还是骗不过独孤师傅。
自己不过是往他寝殿内扔了几头虎豹,在他床褥里藏了几只蝎子罢了。独孤师傅烹了虎心豹胆,酥炸了蝎子不算,不成想还要来母亲这里告状。
柯子沐暗中懊恼,正准备下树认错,便听到独孤鸿不疾不徐道:“子沐如今也年满十八了,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下树下到一半的柯子沐不禁愣住了。
空空大师和司空道人立刻反应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空空大师道:“独孤兄所言极是!男大不中留啊……”
司空道人道:“出去好啊!子沐是该出去闯闯了。”
从未意见相合的他们此刻亲如同门,恨不得联手把柯子沐绑了,再连夜扭送出城。
一旁的琴子也终于舒展开眉头,面露微笑,颔首赞同。
城主城主夫人稍作思量,开口道:“既然诸位师傅都这么说,择日不如撞日,那今晚就给子沐饯行吧。”
众人有说有笑地下山去了准备饯行宴了,独留下柯子沐一人还挂在松树上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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