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上前一礼,笑着对他道:“先生不必担忧,我二人只是云游到此,希望可以暂时在此处歇脚,还望先生通融一二。”
柳正闻言,笑了起来,笑的脸上的褶皱都几乎变了形,溪山感到了一丝恶寒,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蛇,心道先前见到的这位柳先生也没这么油腻啊,怎么在这幻境里活脱脱好像换了一个人,甚至时时刻刻都透出一丝扭曲的疯狂感觉。
“原本住一住自然是没问题的,柳家也欢迎二位到来。只是二位来的巧了,柳某犬子正是十五岁生辰宴,不能招待二位,多有失礼了。”柳正说的含含糊糊,满脸的“你俩快走吧我烦着呢”的表情,好像生怕他们要参加他儿子的生日宴。
偏偏这二人都不是能乖乖听话的那种人,更何况这还是在幻境里。他们想走也走不了。溪山心道从未曾听说柳正有什么儿子,镇上都传闻柳正只有一独女,刚才已经看到了独坐水榭的柳烟,那么这位十五岁的儿子又是谁呢?此事诸多疑点,看看柳正那吞吞吐吐的样子,溪山更下定了一探究竟的决心。
“哈哈,既如此,那我二人本不便打扰,只是天寒露重,实在不便赶路,我们仅仅借此处休息,绝不叨扰公子的生辰宴,不知可否……”溪山神情恳切,柳正偏头看他,不知是否心疼他也不过一个16岁的孩子,叹了口气:“唉,若要住,便自己住下吧。不过不要出门走动,若有什么吃的用的需要的,找下人们要便是。”
溪山喜道:“多谢柳大人,某不胜感激。只是不知这位小公子……”还不待溪山详细问明小公子的情况,突然间只听房梁喀啦一声,霎时之间天塌地陷,整个幻境都扭曲了起来。
溪山站不稳脚跟,摇摇晃晃起来,几次险些摔倒,狼狈地避开混乱的石头碎屑,一时间他有点懵,怎么好好的,这幻境说地震就地震了,他也没说什么刺激人的话吧?这老头心理素质难道有问题?摇晃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捞过了溪山的腰,黑蛇低低沉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别怕,只是你刺激到他想起了别的事,他的回忆变化了,幻境也会跟着崩塌和重组。”
果不其然,一夕之间,大堂就变了模样。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十分喧嚣,热闹非凡。梁上彩绸高悬,地上灯烛璀璨,甚是壮观。
溪山只一眼,就看到了独坐席上的那位小公子。
“这是……这是柳家小公子的生辰!”溪山心下明了,心道看来是这位柳大人在幻境里的记性不太好,已经忘了有他们两个外人来了。这个幻境直接把住下的情节跳了过去,还省了他们偷偷摸摸溜过来看,真是怪贴心的。
他拉紧了黑蛇的手,那头黑蛇僵了僵,好像想要抽回手,溪山攥紧了那只冰冰凉凉的大手,小声道:“别动啊小黑蛇,我没啥别的意思,就是这里人多,我怕你丢了。”黑蛇果然不动了,任由他拉着向那位宴席的主角猫着腰走过去。
离得近了,溪山打眼一瞧就发出了一声惊叹,“好俊俏的小公子,这可得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呢!”
那上头坐着的正是个样貌俊美的小公子,一双桃花眼顾盼流转,一袭红色的窄袖圆领袍衫,唇角带笑看过来的时候,好像一瞬间春花开了满堂。
看他生辰的日子,应当是小了此时的溪山一岁,身子骨却已经生的十分修长,体态均匀,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只是他似乎有点冷淡,周身没什么人坐,只是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冲大家微笑。
“有劳大家费心了,柳某教子无方,还请各位,多多担待,多多担待。”柳正夫妇二人端着酒杯到处敬酒,对着来往的宾客陪着笑脸。
溪山看了片刻,突然捏了捏黑蛇的手,低声道:“你发现没,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呀。”
黑蛇没回答他,只是抽了抽手。溪山又攥紧了,自顾自道:“来往的宾客里,大部分都是女眷,要么就是中年人。这里几乎没有年轻男子,而这个年纪的仙门小公子,没有理由连几个同龄的好朋友都没有吧?我刚看了看,这个厅里,好像就只有咱们两个…”溪山一边说,一边低着头左右扫视,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下半句话登时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他的正上方,近在咫尺的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是那个奇怪的小公子,他竟然不知何时坐到了溪山身前的桌子上!
溪山脊背一阵发麻,被他看的好像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的鹁鸪,却也不敢移开视线,就那么跟着他大眼瞪小眼。身后的小黑蛇掐了一下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赶忙道:“啊,小公子可有什么事?”
那少年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弯弯的,勾魂摄魄一般:“来往的宾客里大多都是女眷,你倒是细心的紧,那你可知道为什么?”这少年嗓音清冽,却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丝甜腻腻的亲近,让溪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溪山四下张望几番,“莫非……是柳大人想为你择一门亲事?”溪山尽量按照正常的逻辑思考,看着来来往往的如花美眷,若不是为了择亲事那简直是太浪费了。可是这么说又感觉不对,因为那些美貌少女好像都对这少年避之不及,远远绕道而行,虽没有明显的什么表示,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一点都不想博得这位公子的注意。
“算你猜对啦。”这少年笑起来,眼睛却是看着溪山身后的黑蛇,他张开双手:“两位名士,来者是客,欢迎二位来到我的生日宴。”这会他又礼貌了起来,周全地给二人倒了茶,恭恭敬敬地请他们入座,甚至拱手一礼,好像当真对二人充满了崇敬,与刚才那个出口就是狎昵轻佻之词的明艳少年判若两人。这抽风一样的态度,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若不是因为身在幻境,溪山一定会怀疑这人脑子有点问题。从身世到行为,再到这场诡异的生日宴,这个少年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古怪的谜团,越发引起了溪山的探究欲望。他坦然拉着黑蛇入座,心道我非要探你个究竟,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一时冲动入了座,溪山还是远远看了一眼那边敬酒招待客人的柳氏夫妇,那二人与宾客聊得热火朝天,似乎全然不管这边的情况。儿子的生辰宴,却让儿子独自呆在一旁不去理会,多少有些奇怪。溪山虽略有疑惑,还是暂时放下,转头看向那少年时却发现他眼珠下睨,正恶狠狠地盯着某处。溪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这才发现从方才起他就一直拉着黑蛇的手,如今落了座都没撒开,看起来的确有些失礼,他尴尬地收了手,轻咳两声:“不知小公子为何不与姑娘们一起,可是害羞?”
那少年这才收回目光,嘻嘻笑着道:“一群垃圾。”
溪山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却听他满不在乎的又开了口:“没一个和我胃口,不喜欢。说话粗鲁了些,不过我一向如此,还请二位不要见怪。”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把脸凑近了黑蛇,像刚开始一样又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两位小郎君瞧着面生,想来应该不是本地人呀。”说完他也不等人回答,就又开始说话:“不过我瞧着两位面善,觉得甚是投缘,明日刚好十五,不如两位与我一同赏灯。”他撅了撅嘴,露出一丝孩子气的不快:“大家都躲着我,无人肯同我赏灯,当真是无趣得很。”
他一边说,一边离黑蛇越凑越近,几乎要贴在黑蛇身上,溪山大怒,一把把他薅了下来,端端正正得摆在椅子上,心想这人戏怎么这么多,一句话不让人问,自己自问自答,还在这跟小黑装可怜,还陪你看灯,要不要脸呢你?
好在一旁的黑蛇八风不动,一个眼神都没赏给这个上赶着送的,溪山心道不愧是我小黑,不会被这种迷惑,结果一丝笑还没来得及从嘴角牵起来,就见黑蛇抿茶的薄唇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凤眸盯着眼前淡绿色的茶水,声如古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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