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红色比基尼,背着一个中学生版粉红双肩包,右手提着黑色布袋,欧艺孤身行走在闽江沙滩上,见到她的人都对这个造型怪异的中年妇女敬而远之,走了不过两分钟,她便感觉右手开始抽搐,慢慢全身剧痛难忍,鼻涕眼泪横流,停下脚步,她把黑色布袋虔诚的放在沙滩上,坐下,取出粉红双肩包内的杜冷丁,注射到体内,疼痛渐渐缓解,她长舒一口气,将假发取下,一副穿着比基尼的光头骨架映衬在江滩上,然后取出黑色布袋中的骨灰盒,抱在怀里。
她轻轻抚摸着骨灰盒,空洞的看着远方的捕鱼船,不由得笑了起来,口中轻轻哼着,澎湖湾,澎湖湾,外婆的澎湖湾......,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也有一艘捕鱼船,那是闽江边的一条木船,而那天,是她们最后一次和父亲捕鱼。我们要说的,正是从那天开始到今天的故事。
那天,夜晚,虽然已经入秋,可“秋老虎”不是浪得虚名的,依旧是酷热难耐,父亲的捕鱼船在闽江上缓缓飘流,芦苇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躺在甲板上的两个小女孩没有感到一丝凉意,头发一撮一撮的黏在他们的额头上,积雨云密布天空,月亮朦胧地散发出一圈光辉,这样的夜晚是最难受的,空气中的水分子达到饱和,人体表面的汗液无法蒸发带走多余的热量,闷热潮湿,人的情绪透过汗水粘在眉头。
欧艺侧身,把手和脚搭在妹妹的身上,说:“小欧,这艘船要卖给张伯伯了,还记那一年你才四岁,爸爸带着我们捕鱼,收网回家时,你大哭大闹,死活不愿意下船,爸爸拿你没办法,只好守着你,陪你待到天黑,直到你玩累了睡着了才把你抱回家!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慌慌张张跑过来的老妈,气冲冲地对着爸爸破口大骂”,欧馨默然,汗水顺着眼角滑落,
“吃饭了,吃饭了”,船舱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一双泡得发白,布满老茧的手撩开布帘,父亲穿着青布短裤,白色泛黄的汗衫,小臂和小腿裸露在外面,满脸通红夹杂着白色晶体,做饭时被火焰炙烤蒸发的汗珠又再次从毛孔中涌出,赤脚踩在甲板上,拿着一条毛巾擦拭着手掌,看着抱在一起的女儿,笑着说:小艺,小馨,吃饭了,刚抓上来的鱼和虾,鲜着咧,
欧艺坐了起来,朝父亲边招手边说:爸,你也过来躺下,像小时候一样,哄我们睡觉,
父亲笑嘻嘻的走过来,说:小艺,大热天的不要搂着小馨,怪难受的,快起来吃饭吧,凉了吃了拉肚子,
欧艺朝父亲翻了个白眼,说:好啰,再也不碰你的小馨了,我要睡觉,不吃饭了。说完,侧身朝着另外一边躺下,
欧馨察觉到姐姐有些生气,便对着父亲说:爸,过来嘛,给我们唱歌,
父亲宠溺的看着小女儿,躺在她的身边,轻轻地哼唱:“澎湖湾,澎湖湾,外婆的澎湖湾.....”
听着父亲的歌声,姐妹二人燥热的心慢慢平静,全身放松下来,宁静祥和,
半晌,父亲拍了拍手,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两姐妹,说:我先去热一下饭菜,等会再叫你们,他步履蹒跚的走进了船舱。
不一会儿,舱内再次传来父亲的声音,妹妹腾一下起身,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说:大欧,起来了,太晚回家,爸爸会被妈妈骂的,
欧艺闷着声说道:“我要睡觉,不吃了”,
欧馨抬起姐姐的脑袋,用膝关节抵住背部,焦急地说:“快点起来啊!
欧艺无奈地看着妹妹,说:“行了行了,起来了,起来了,你和那两个老东西一样,就知道叫、叫、叫,烦死了”。
欧馨:“姐,我求你了,快点啊!哎呀,别说了,太晚回家,妈又会生气了!”
声音渐渐消失在船舱内,甲板上的两具身影依然静静地望着穿过云层的朦胧月影,听着蝉鸣蛙叫,“沙沙”芦苇,款款江流。
父女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妹妹夹在中间牵着他们的手,蹦蹦跳跳,有说有笑,姐姐一言不发,面对妹妹的搞怪,她只是撇撇嘴,挤出一丝笑容。
三人老远便听到了房子里边女人的叫骂声和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直笑眯眯的父亲也皱起了眉头。推开门,欧艺没有理会众人,径直走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欧馨则热情地称呼着母亲的牌友,父亲对着母亲说:回来了,今天收获还..
不等父亲说完,母亲板着脸,叼着烟,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带小馨回来,不知道她们明天要上学吗?我早就和你说了,那艘破船趁早卖掉,现在江里哪有鱼?哎..哎,碰,七条。
欧馨赶紧跑到母亲面前,撒娇的说:妈妈,是我在船上睡着了,所以,才回来晚了,你不要生气了嘛。
母亲摸了摸欧馨的头,说:妹妹玩得开心吗?妈妈今天又赢钱了,来,给你十块钱,快去洗澡,臭死了。
欧馨开心的亲了母亲一下,接过钱,和他们说了一句晚安,便跑上楼找姐姐去了。
这时母亲的脸又阴沉下来,对着父亲说:把这些鱼剖好,然后放到冰箱里面,明天上早班,我来做饭,
父亲:好的,十点多了,你也别打了,噼里啪啦的,孩子都睡不着觉。
母亲:哎呀,行了行了,没用的老东西,钱又赚不到,屁话还多。
父亲没有理会妻子的讥讽,走到厨房忙碌起来。
欧馨推开姐姐的房门,房间内的墙上贴满了郑伊健等古惑仔电影扮演者的海报,欧艺躺在床上,拿着“糯米基亚”牌触屏手机聊着QQ,欧馨挥着手里的十块钱,说:大欧,这是妈妈给我们的零用钱,你有没有五块的?
欧艺正聊得火热,低着头说:不用了,老妈才不会给我钱了,
欧馨扑到姐姐的床上,把姐姐的大腿当做枕头,从下至上对着欧艺的脸,说:大欧,那我用五块钱请你帮忙。
欧艺:十块,什么事?
欧馨:有个女孩欺负我,要我交保护费,我想..
欧艺放下手机,一脸震惊,说:什么?我不是和你说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吗?
欧馨:我说了,她说不认识你,
欧艺一把接过妹妹手里的钱,说:哪个小瘪三,连老娘我,她都不认识,她妈的,敢欺负我妹妹,我砍死她,小欧,你等着,明天放学我帮你教训她,
欧馨急忙说:姐,不要砍她,你和她说一下,不要再欺负我,就行了。
欧艺一脸无奈的看着妹妹,说:我当然不是真的砍,我是...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草,你身上一股酸臭味,快滚去洗澡,
欧馨嘻嘻直笑,说:大欧,我想登QQ,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玩。
欧艺一脚把妹妹踢下床,没好气的说:洗完澡再来,
一切完备的父亲看到妻子仍在热火朝天的打麻将,怒火中烧,走到牌桌前,抓住妻子的手腕,把她嘴里的烟丢在地上,狠狠踩灭,瞪着眼睛说:不要再打了,
李春艳看着吹胡子瞪眼的丈夫,讥笑道:呦,欧建国,你长能耐了,想打老娘?来来来,继续,别管他,
欧建国有点恼羞,他没想到妻子在家也不给自己面子,他像一只公鸡,瞪着这几个闯入自己领地的人,雄赳赳的开始宣誓主权,这是他的家,是他最后的尊严,他用力的捏着妻子的手腕,提醒她,自己很生气,然后,对着另外三个人说:都别打了,都别打了,吵着我女儿睡觉了。
李春艳没想到丈夫今天居然如此硬气,她毫不示弱,用力的挣脱丈夫的手,说:欧建国你他妈的今天吃错药了,老娘的事....
牌友一脸尴尬,看到他们要动手,连忙起身劝解,“艳姐,艳姐,建国大哥,算了,和气生财嘛,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他放开妻子的手,李春艳叫骂了几声,气冲冲的回到了房间,欧建国笑了起来,看着离去的众人,他再一次地守护了自己的领土。他把桌子、椅子、麻将复归原位,将地上的瓜皮碎屑清理干净,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欧馨抱着床垫和被子走进姐姐的房间,然后把它们放在墙壁和床之间的缝隙里,这是她给自己预留的位置—床和墙壁之间一米的间隔,姐姐,父亲,母亲、自己的房间都有,睡在这里她感觉很安心。
姐姐在玩十字绣,欧馨拿着手机,登上QQ,翻了翻同学们发的说说,给自己的QQ秀换了一套服装,她点开李玉衡同学的聊天框,最后一次聊天时间定格在一个月前,自己问他在哪里上初中,开学后才发现他们居然在同一个班级,她见到李玉衡时,礼貌的打着招呼,内心却是窃喜非常,学校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因为欧馨只要能见到李玉衡,就觉得十分幸福。她看着聊天框,脑子里回想着李玉衡的身影,直到睡着也没有发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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