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
1967年，冬，天气极寒，大雪纷飞。
京都的安庆胡同的一座四合院里传来一阵哭声。
“哇！妈妈，怎么办？爸爸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没爸爸了呀？哇哇哇！”
三岁大的顾明瑶两只眼睛哭得通红，紧紧地靠在自己妈妈怀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妈妈周芸。
娘俩的肩膀发着抖，两只手不断地抹着眼睛。
周芸满脸泪痕，不断用手拍着顾明瑶的肩膀，带着哭腔：“乖，没有，放心啊，爸爸不会死的，他就是太累了，睡一会儿。”
就在刚刚，周芸的丈夫顾建军又到外面去喝了一些酒，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喝高了，从哪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回到家就胡咧咧，又是挥拳头，又是口吐芬芳，让人怕极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他也这样，不过从来没有打过女儿。
这一次，他竟然对女儿动手了，周芸实在忍不了了，第一次做出了反抗。
她趁着顾建军不注意，拿起洗脸盆就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顾建军的头被砸破了，流了一大滩血，整个人直接栽了下去。
“妈妈。”女儿的一声呼唤，让周芸瞬间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妈妈，爸爸醒了以后，会不会又打我啊？”顾明瑶怯生生地问，“我很乖的，不会吃很多饭，不和其他小孩子打架，不做坏事，爸爸为什么还要打我呢？”
“对，我们瑶瑶最乖了！”周芸安慰着女儿，但心里的酸楚终究是忍不住了，抱着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妈妈，你不要哭，瑶瑶很乖的，妈妈不哭！”
看到周芸哭，顾明瑶也哇哇地哭了出来，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哭得让人心疼。
“瑶瑶没错，瑶瑶最乖了，错的是爸爸，爸爸做错了，瑶瑶乖啊！”
娘俩的哭声在深夜里回荡，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顾建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在梦里他见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虽然长得一样，但那个人小肚鸡肠，一看脾气就差。
这个男的特别好面子，但是运气好，娶了个仙女一样的媳妇，还生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
可是，他却不珍惜，天天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对自己媳妇女儿不是打就是骂。
比如喝酒的时候，有人跟他说，你老婆今天跟谁谁谁多说了几句话，脸都笑开花了。
他只要听到这话，就像点燃了火药桶一样，回家就是一通发泄，对着老婆就是几拳。
这个畜生！不是个东西！
这些事情在顾建军脑海里，如走马观花一般，历历在目，犹如亲身经历一样。
作为旁观者，顾建军再也看不下去了，心中好像燃起了一团火，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把人弄死。
结果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转过身来直直的盯着他，然后这些个复杂的记忆就像一股烟儿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啊！爸爸醒了！”顾明瑶流着泪、拍着手，吃惊地叫了出来，连忙往角落里妈妈地怀抱跑去。
这一刻，顾建军醒了过来，他用力地睁开眼睛，眨了眨眼，适应了房间里昏暗的光线。
头怎么那么痛呢？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
他不由地呻吟了几句。
缩在角落里的顾明瑶和周芸听到动静，更是瑟缩不已。
她们抬起头，看到顾建军缓缓坐了起来。
顾明瑶甚至吓得叫了一声：“爸爸！不要打我！不要打妈妈！”
“嘘，不要吵到爸爸了！”周芸用力地捂住闺女的嘴巴，她真是害怕极了，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怎么这么黑？阿芸，你怎么不开灯啊？”
顾建军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但随即，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阿芸？
是谁？我怎么会喊这个名字？还很熟悉的样子？
嘶！刚刚脑子里的记忆，瞬间好像被激活了一样，等等——
刚刚那个不是梦，是真的！
我这是重生了吗？
明明自己刚刚还在工地上，啃了一个冷馒头，然后爬上了高架，然后——
我重生了！重生到一个打老婆孩子的垃圾身上！
呸！真晦气！
这尼玛叫什么事呀？
不过想到记忆中自己那仙女一样的老婆，活泼可爱的女儿，顾建军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知道珍惜，这么好的老婆孩子，竟然都不会珍惜，活该被打死。
过了好一阵子，顾建军终于适应了黑暗。他往墙角看了看，那里有一团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知道，那是自己这辈子的羁绊，是他顾建军的老婆和女儿。
顾建军集中精神，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慢慢朝墙角走去。
周芸突然叫了一声：“啊！你！”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声音颤抖着：“你别过来，别过来呀，要打就打我，顾建军，你要是再打瑶瑶一下，我跟你拼命，你信不信！”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那平常温温柔柔说话的人竟然也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顾建军，你真的要把我们娘俩打死了，才开心吗？”周芸噙着泪说。
顾建军听着周芸那惶恐的音调，心中好像被谁挠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重生了，拥有了之前那个人的记忆，也有了那个人的感情。
从前那个人其实对自己老婆孩子还是有感情的？
感情肯定是有的，毕竟周芸是他自己千辛万苦追回来的。
周芸是京都第二钢铁厂的广播员，长得漂亮，声音也甜，是厂里一枝花，好多人的梦中情人。
顾建军是他们厂宣传部门的干事，中专生，小的时候学了几年画画，长得白净，颇有几分书生意气，在厂子里专门负责一些文书工作，每天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这样的他，在厂子里女人缘很是不错。
自从周芸进厂以后，顾建军就把人记到了心里，天天堵在广播室门口，跟在人家身后，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说给周芸听，顺顺当当地就把周芸哄到手了。
刚结婚那一阵，两个人如胶似漆，爱得轰轰烈烈，没多久就拥有了爱情的结晶顾明瑶。
可惜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顾建军在厂子里混熟了，跟工人们混啊混啊，就爱上了喝酒，每天都要去喝，不醉不归。
一来二去，就跟着厂里那些混混学了不少坏毛病，天天吃喝玩乐。
那群狐朋狗友都知道顾建军这个人特别好面子，每次喝酒都哄着他，整天“军哥、军哥”的叫着，顾建军很快就迷失在这种虚荣之中，隔三岔五就拿着家里的钱带着他们下馆子。
一顿饭下来，怎么着也得七八块。
但是要知道，现在是哪一年？1967年！
一块钱都可以办好多事，更不要说七八块了。
顾建军家里只有两个人挣钱，周芸作为广播员，一个月也就32元，顾建军每个月最多也就45块。
一块钱买斤猪肉，喂饱全家人绰绰有余；一块钱十斤米，够全家吃一个礼拜。
说实话，他俩上无父母要赡养，下无兄弟要拉扯帮扶，按理说他俩的工资完全足够把小日子过得很幸福。
但却因为顾建军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他俩的工资刚发下来，他就带着自己的“好朋友”吃吃喝喝。有的时候心情好，良心发现，还给丫头、老婆带点剩菜回去。
但是那些朋友一怂恿，说什么“军哥那么有本事，肯定让老婆孩子天天在家吃香喝辣”，就飘了，招呼着别人把剩菜打包带走。
其实自己老婆、孩子还在家啃着窝窝头
所以呀，哪个家庭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顾建军就这样一边拿着家里的钱，一边喝着酒，脾气越来越暴躁。
每次喝酒听到别人说了一些闲言碎语，听了别人的挑拨——“军哥，老婆就得收拾”、“军哥，你家婆娘天天对着别人笑呢”、“军哥，你那老婆不行，招人惦记”等等。
就酒气上头，三七不管二十一，对着老婆孩子就是拳打脚踢，非要把气发完不可。
望着这样恐惧自己的周芸、顾明瑶，重生而来的顾建军真是忍不住，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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