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善老骥伏枥。
秦淮茹年轻靓丽。
这么一老一少的组合并排走在路上，很难不被人误会。
“快看，那一老同志牵着孙女走出来了。”
“不对吧，要是孙女怎么肚子圆滚滚的？”
“你傻呀，两人肯定是从饭馆出来的，没见那老头肚子也鼓着，还一路打饱嗝吗？”
“嘿，还是同志哥看得细。”
“估计是接乡下的远房亲戚了，哪有爷爷故意把孙女打扮得那么丑？”
“思路要拓宽，思想要解放，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刚从哪领回来的私生女，故意扮丑的？”
“那思路可太宽了，老同志认干孙女，或者解放前从青楼里赎了一个女人出来……”
话题越聊越离谱。
但无论那些人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一对组合是准备去民政局结婚登记的。
毕竟这年头大部分还是包办婚姻，自由婚恋并不流行。
要么就是受旧时代思想影响，民众思路不够大胆。
张百善对此只是一笑了之，继续闲庭信步地压马路。
但秦淮茹可没法淡定。
她毕竟是乡下人，见识少，哪见过这种“千夫所指”的场面？
而且她现在其实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虽在进城了，也找到对象了。
但事情发展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用怕，咱们是属于自由恋爱，一清二白。”
张百善轻拍秦淮茹肩膀，稍加安慰：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用管旁人怎么说。”
“等你成了城里人就习惯了。”
“再不济还有我，不用慌。”
“嗯。”秦淮茹听后安心不少。
她是相当注重名节的女人，就怕被人议论。
现在不停地暗示自己结婚一切都会变好。
但快走到民政局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连结婚对象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不说，自己也不该不问啊。
草率，太草率了！
“那个……”
秦淮茹犹豫片刻，微微扯了下张百善的袖口。
“老同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张百善。”张百善回答很干脆。
都要结婚了，没有必要隐瞒信息。
秦淮茹只是感觉这名字在哪里听过，非常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
张百善：“问吧。”
秦淮茹这时莫名其妙地扭捏起来。
等走到人少的路段，她才试探性地询问道：
“正常的结婚流程不应该是先办婚宴，再领证吗？”
“当然，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张百善闻言停下步子，回头看着秦淮茹。
“好问题。”
“先领证主要是为你考虑。”
“为我好虑？”秦淮茹眼中充满好奇。
张百善：“没错。”
“你想想，如果先办婚宴再结婚，时间就长了，我未必能撑到领证的时候。”
“而且你也没有继承权。”
“这是其一。”
“其二，如果我撑到领证结婚，没过俩月就走了，那就相当于办了喜事紧接着办丧事。”
“那外人是不是会说你克夫？或者说你结婚就是奔着钱来的？”
“我知道你只想在四九城立足，不图我的钱，但别人未必这么想。”
秦淮茹被这话给整不会了，无话可说。
虽然乍一听挺离谱，但细想想还挺有道理。
她压根没想到领个证都能考虑这么多。
后怕的同时，又为张百善考虑周道而感动。
这样的老好人，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然而，没等她发表“获宠感言”，张百善又伸出三根手指。
“其三……”
等等，还有“其三”？
秦淮茹不淡定了，这老同志到底想了多少层啊？
大气层吗？
她目瞪口呆，张百善却不紧不慢地说道：
“主要是为了我自己考虑。”
“我觉得像你这样，人品好又长得俊俏的女同志，在这四九城并不多见。”
“如果不早些领证，等你见识了城里的花花世界后再反悔怎么办？”
“毕竟像你这条件，就算正常相亲也能找到优秀的男同志，只是时间问题了。”
秦淮茹听了张百善开诚布公的话，顿时上头。
反悔？
绝不可能！
张百善人这么正派的同志，就算给他守寡也不亏啊！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书者容！
她突然下定决心，语气坚定且“亲昵”地说道：
“我虽然是农村来的，不知道城里什么情况，但我绝对不是那种三分钟热度的姑娘。”
“老张，我刚才想好了，嫁给你以后绝不后悔或变心。”
“只要你在世一天，你就算拿棍子撵我走我也不走。”
张百善听后也有些惊讶。
看来秦淮茹在贞洁上是出奇地执著啊，有古时烈女的苗头。
他心里很高兴，便打趣道：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实施家暴，残害妇女同志的落后分子。”
“先不聊了，你看，民政局到了。”
两人随后进去领证。
他们都提前准备好了介绍信，所以流程上完全没有问题。
而这时的结婚证就是一张纸，只要在空白处填信息就行，并不麻烦。
但是。
就是在填信息的时候，出了岔子。
原来。
解放初期人手不足，很多民政单位的工作人员是直接从旧社会顺延下来的，并没有经过严格的考验。
思想不纯粹，工作作风更是有问题。
办公的人鱼龙混杂，啥人都有。
吃拿卡要的习气也不少。
虽说可以靠举报惩治坏分子，但毕竟基数大，总有漏网之鱼。
比如这民政局工作人员就是旧军阀，思想落后不说，还一脸痞气。
他先看看秦淮茹，再看看张百善，百思不得其解。
再一看两人介绍信上的年龄，当场酸了。
这年龄差得也太多了吧？
两百三十多岁，简直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旧社会的地主老爷娶妾都没这么离谱！
凭什么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没天理呐！
这时。
张百善等急了，催促道：
“小同志，你看我做甚？”
“赶紧填信息啊。”
痞气男心中嫉妒，当场扯皮：
“我怀疑你提供虚假信息。”
“虚假信息？”
张百善思忖片刻，搜索前主记忆，顿时明白原因。
自己的结婚介绍信可是早就由专人开好的，根本没问题。
这小子是来找茬的！
张百善也不惯着他，拍案而起，怒斥道：
“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种事。”
“你好好看看，这可是公家开的介绍信。”
“好啊，你说说我哪一条信息有问题？”
痞气男见惯“大场面”，根本不慌。
他根本不看介绍信，大言不惭地说道：
“注意你的态度！不要妄想倚老卖老。”
“你以为拍桌子就能吓唬我？”
“甭说公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介绍信上的信息也是假的。”
“二百五十五岁，哄小孩呢？”
“你要是有二百五十五岁，我就是二百五，给你跪下磕头叫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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