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之内有一座旧城。
这是一座完全由巨大的石头构建的宏伟城池，原始而粗旷，风格上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建筑流派。
以联邦建筑界的审美来看，这样的城池简直不堪入目。
除了实用，毫无美感。
城池很高，作为城墙的石头，每一块都有两米见方，尤其是城门之处，尤其夸张，两扇高达三十米厚重的石门巍峨而立。
联邦任何一个探索家行至此处，都会对这两扇大门望而生畏。
在动力系统无法使用的夜里，没有人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打开这两扇石门。
事实上，这两扇大门也已经两千多年没有打开过了。
而今天，有一个人站在了大门面前。
一个强壮的有些过分的男人。
如果联邦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在此，必然会忍不住将眼前的画面画下来，
然后把这幅充满古典美学的画作命名为：力量。
半身赤裸的布朗在巨大的石门面前就如同一个小虫子，而这只小虫子正在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动石门。
从后面看，布朗爆炸性的肌肉即使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可见，反射着微微的红色。
布朗的每一块肌肉都如同蓄满了力量的硬弓。
布朗的身体微曲，如弓，双臂绷直，如枪，
重达几十吨的石门被他缓缓推开了一条一人可入的缝隙，漆黑的夜色中出现了一条乳白色的光带。
乳白色的光芒照在布朗棱角分明的后背上。
光芒之下的布朗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双臂之上，就连那些细微的血管都蹦了出来。
一声大喝，沉重的石门缓缓向后退去。
布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无数的乳白色光芒从城内泄了出来，在城池之前铺出一条白色的路。
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沿着冷山的峰谷迅速的向远处延伸出去，一瞬间就穿越了层层群山，直接出现在了李红旗所在的队伍面前。
然后乳白色光芒不可思议的停了下来。
这，就是接引。
白发队伍中传来一声欢呼，然后无数的欢呼声在冷山中响了起来。
无数白发人走进了光芒之内，黑夜所带来的一切不适全部消失。
李红旗是队伍里唯一的红发，白色却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
刚刚踏过那个门槛，她隐约能够感到白色光芒中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她刚刚超度的，就是这种力量。
只是光芒中的力量更为久远，并非新生。
百川皆入夜，万古无人还。
李红旗在联邦的学习成绩一直普普通通，但是这一刻，她也明白了这两句绯句的真正含义。
原来如此。
一直如此。
...
......
有了白色光芒的接引，队伍行进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
在李红旗的感知中，布一的姿势甚至已经清晰可见。
原本圆形的队伍依次踏上了光带，变成了一条长龙。
白色的长龙绵延出足足有几公里长。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已经踏上了山峰，而队伍的尾巴还在谷底。
旧城，已经遥遥在望。
龙头开始奔跑起来。
然后，整条白龙动了起来。
李红旗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前面。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布一把她的名字变成红旗。
李红旗如同流火一般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然后一杆大旗在她的手中突然出现，
这是一杆火焰幻化的大旗，旗子就是火，火就是旗子！
火焰幻化旗杆足足有五米多长，旗面展开足足二十多米，奔腾而出的红色火焰随风飘散。
无数细小的火花从旗子上飞散出来，落在李红旗身后的白龙之上。
每一个白发人的眉心都落了一朵火花。
火花落入眉心，然后变成一个抽象的火焰形状的印记。
印记很小，而且并不完整，好像是某个更复杂印记的一部分。
在李红旗的感知里，她的身后出现了无数的火苗。
这些火苗或大或小，或强或弱。
李红旗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原来，力量和位置，是相对的。
李红旗知道自己和布一再无可能。
甚至是已经和布一完成订婚的李萋萋，如果想真正的嫁给布一，也只能舍去这一身的力量，变回一个普通人。
从公安三课算起，李红旗和李萋萋已经认识五年多了。
自古文人相轻，美人相嫉。
明里暗里，李红旗和李萋萋之间没少使绊子。
一想到李萋萋最后会失去一身力量，先于自己而老去，李红旗突然为李萋萋感觉有些不值。
呸，渣男！
李红旗对布一的鄙夷又多了一个理由。
鄙夷归鄙夷，李红旗的速度却一直没减。
一杆大旗在前，一条白龙在后。
接引光带越来越短，白发离城池越来越近。
李红旗终于跑到了城门之前。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穿着高跟鞋跑步了。
白嫩的双腿上已经全是汗珠，而她的身后，更是冲天而起的蒸腾热气。
布一向李红旗招了招手，李红旗一跃而上，站上了城楼，站在了布一身边。
布一接过李红旗手里的大旗，轻轻的插在了城楼之上。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不必。
旌旗只一杆，足可破周张。
看着那些依次跪在城门之下的白发人，李红旗知道，联邦和小别山的力量，从一开始，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联邦那些成建制的常规武装，根本就不可能是夜军的对手。
夜军只有两千人，开战至今，已经展示出压倒性的战略价值。
而现在，旧城之下，跪下的，岂止两千人。
小别山已经完整的占领了第五区，如果把现有资源全部用来武装常规部队，小别山最多也就再多出两个集团军而已。
但是，如果布一将第五区的资源用来武装这些全部有探索家组成的白发矿工。
至少可以再拉出一万人的夜军。
虽然离一个集团军还很远，但是已经达到联邦一个满编师的标准。
一个由探索家组成的师是什么概念？
李红旗没想过，联邦也没有任何人想过。
布一迈步向前，走出了城楼，然后走到了半空之中。
李红旗跟了两步，然后尴尬的在城楼边缘停了下来。
虽然已经踏入了那个门槛，她已经有了短暂的滞空能力，可是如果想像布一这样直接踏入虚空，她自认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李红旗对布一的认识又上升了一层。
无论他是不是渣男，至少这份放眼联邦举世无敌的实力，的的确确配的上他夜色之王的名号。
“一路而来，你们辛苦了，夜的子民，起身。”
布一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愿为吾王！”
十几万人齐刷刷的回应，然后无数个脑袋抬了起来。
无数双眼睛望向了半空中的布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旧城犹在，初衷不改，天地无恩，星空有信。”
布一扬起了头，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宇宙。
无数人扬起了头，无数的目光望向了夜里璀璨的星空。
“故，大恩生！”
李红旗的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她的眼前，无数个火苗猛的燃烧起来。
李红旗的眼前出现一片火海。
李红旗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大也最危险的火海。
这把火，会将联邦的一切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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