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家的大儿子回来了！”
“陆尧啊你怎么回来了？！”
“是毕业了吗？”
“国家分配什么好工作了吗阿陆？”
“我说李婶啊！这个还用你问吗！国家指定给小尧分了个好差事！”
“是不是来当咱们村领导啊？”
“张姨瞧你说的，窝在咱们村有什么好！陆尧这小子啊以后肯定留在大城市咯！”
一路走，陆尧身边围绕的七大姑八大姨越来越多。
每个人看着村里近十年唯一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终于学成归来
脸上都是混杂着羡慕，期待，骄傲，还有喜气洋洋。
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嫉妒，悔恨。
“唉！当时就是没让我家那臭小子跟着陆尧好好学！想到就来气！”
“我家那个不也是！小时候打了他多少次屁股要他向陆尧学，就是不不听！唉！”
“对了阿尧国家给你分配对象了吗？”
听到这，陆尧笑着开口：
“王姨，咱们国家早就不包分配对象啦！现在外面讲究一个自由恋爱！”
听到陆尧这话，众人齐齐哦了一声，
而家里是女儿的那几个婶婶阿姨，脸上神采光芒绽放：
“陆尧老大不小了！我看也该成家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阿尧你还记得吗？当年我那个大闺女小时候跟你一块长大的！穿开裆裤那时候就认识！”
“去去去！那是我女儿！田姨你是老糊涂了！”
“哎要我说，还是我家小女儿和陆尧你年纪刚好合适……”
年纪最轻的李婶话还没说，
就被一众笑声打断：
“人家陆尧可是从燕京回来的！首都！”
“见过世面的大学生！”
“哪里还看的上你那小女儿哟！”
“……”
面对这些村里阿姨婶婶火一样的热情，陆尧一路也只是笑笑，点头不止。
这种热情似火的打探自己工作，想给自己介绍对象的场面，
记忆中已经出现过好多次。
自然也是见怪不怪，应对也十分得体。
……
从燕京城里带来的零食也分了一路。
等一路走回到家的时候，
热热闹闹的街坊邻居们也都散的七七八八。
只是身后跟上了一群五六七八岁的孩童，还在眼巴巴的看着陆尧的手。
“喏，你们看。”
陆尧笑着看着这几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小男孩，
手心一摊：
“哥哥的糖可都分给你们了啊！”
几个可爱的小女孩嘴一嘟，手里还攥着色彩缤纷的糖果纸，撅着嘴巴散去。
“阿尧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陆尧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妈！”
在看间母亲王芳的瞬间，
陆尧眼眶立刻变得湿润。
前自己进入战机研六所后，就鲜少有时间和机会回家探望。
年轻时便操劳过度的母亲父亲，
人过中年，身子便很快垮了下来。
甚至因为自己工作岗位的关系，根本无法抽出时间陪伴他们到人生最后一刻。
这个遗憾，自始至终在陆尧心中挥之不去。
如今再次见到母亲的熟悉音容，陆尧更是止不住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
王芳手往身上围裙一抹，倒是没注意到陆尧这个细节，
反倒是因为大儿子突然回到家里，
又惊又喜！
本来就在忙活的双手，现在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瞧我这也腾不开手，你自个回来先去打个热水，先洗个澡！”
“回来也不说一声！家里也没准备菜！朱屠夫他家买两斤五花肉回来！”
王芳话说完就要穿起布鞋往外走，
陆尧赶紧一把拉住：
“妈！吃饭这事哪用那么着急！”
“我从燕京带了不少特产回来！都是用奖学金买的！这么晚了去买的猪肉也不新鲜啊。”
“那个爸他人呢？”
陆尧往那个记忆中自己熟悉的大院里望了望，
却没有看到另外一个熟悉的背影。
按说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
就算下田干农活也该回来了。
看到陆尧一脸迷惑的样子，
母亲王芳叹了口气，脸上因为陆尧突然归家的喜悦，跟着消散了大半：
一层愁云惨雾浮上脸庞：
“这不，县里上面刚来人！”
“估计你爸今晚都不一定忙的完回来吃饭。”
陆尧眉头一皱：“是和咱们几个村的生产队有关系？”
母亲王芳点点头，脸上眉头皱的比陆尧还要厉害。
“就说咱们村这的生产大队啊，去年下的指标没完成！征收的米粮没收够！”
“上面派人来要搞改革试点了！”
“好像要把大队改成什么委员会……哦村委会！”
“现在外面风言风语的…哎阿尧你这是去哪？”
王芳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
陆尧已经转身大步流星走开，
“妈！中午不用留我饭了！”
“我去找咱爸！”
……
村公所前。
一阵阵激烈的争论声，从村公所简陋的玻璃吊窗中传了出来。
陆尧还没走到那已经年久失修的大门旁，
就已经把这场激烈的争论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陆大山！我都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你们村生产大队收益状况实在太差了！”
“去年的指标就没完成，我也没法向上面交代啊大山！”
争论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陆尧心中微动，踩在村里泥泞道路上的脚步，也加快了好几分。
而村公所内的声音，
越来越大：
“这个农场补贴，上面也说了，至少今年要砍掉你们农场七成补贴！”
“上面也给我们任务了，咱们必须走出一条改革的路子！汤坑村的改革试点，就从你们这开始！”
“今年，这个包产到户，就必须每家每户贯彻下去。”
“都什么年代了！还抱着你那个生产大队不放！”
陆尧迅速走到村公所边，只从窗边望了一眼，
就看到自己的父亲，陆大山，汤坑村的生产大队队长。
脖子梗的笔直，脸涨的通红。
站在一张黄木大桌前面，
神色激动！
而站在陆大山对面的，就是这次从县城下来的农委办主任徐军海
同样脸上也是涨的通红，目光炯炯的看着陆大山。
主任身上的官威，咄咄逼人！
周围还有好几个陆尧认识的老熟人，
村里的干部，还有生产队里的副队长，
一脸毫无表情的站着，就像挨着训斥的小学生一样。
只有陆大山，梗着脖子：
“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咱们队里每个人补贴也要砍到没有？”
“谁告诉你没有的！大队管的农场照样还是有补贴！”
“砍剩差不多三成！这不就等于没有吗！”
“这改革试点来的那么急，补贴又砍到只剩一层皮，村里每家每户老老少少的这个年怎么过！”
“这个队长，我实在也是没有能力再干下去。”
说完便勉强朝着农委办主人徐军海弯了下腰点个头，
便大步迈出村公所。
陆尧始料未及，就在门口和父亲陆大山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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