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长久的沉默。最后我只道：“好。”
我从来不喜欢杀戮，但是我又不得不去杀戮。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是清醒的堕落，所以无需被拯救。
接下来的几百年里，归梣的法阵越来越弱，我知道他快撑不住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拼命去杀人，每天都是在血泊中沉沦，在自责痛苦中沉湎，在满是鲜血的双手中麻痹。我杀了数不清的人，其中有些是该死，但有些却是无辜。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分不清谁是罪该万死，谁是清白无辜了。
曾经冠冕堂皇说着要守护苍生的人，如今到底是堕落为一把杀人的刀。我想起来刚飞升之时，天帝为我取的这个名字——浣刃，原来早已有迹可循。
最后，终于，我终于杀完了名单上的人，我到跌跌撞撞跑天帝面前，几乎是要倒在地上，我强撑着透支的身体，一字一句道：“告诉我，天帝，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他！”
天帝只淡淡道了两个字：“你死。”
原来是这样，我倒在地上哈哈大笑，我突然咬破了手指，指着他道：“我以己身永堕修罗诅咒你，天帝，你若是骗我，便如我般万劫不复！”
他只道了句“疯子”，便起身离开。
我疯了吗？我想我没有，我没疯，但我也不想清醒了。我很清楚自己立了怎样的一个誓，我会生生世世堕入修罗，在无尽的炼狱中永受折磨。但是我不在乎。
我颤抖着去抚摸我的心，它很平静，甚至是寂静，没有一丝悸动与波澜。我已经无力再痛了。万念俱灰原来是这种滋味。
我去看了离陌，她是这天界我唯一的慰藉与仅存的善良。她摸了摸我的脸，泪就落了下来：“阿刃···你怎么这么憔悴了····”我笑而不语，递给她那张纸，她低低惊呼：“这是···近百年来失踪的神仙的名单？”
“不止，还有人间的，魔界的。”
她疑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他们都是我杀的。”
她愣愣地望着我，道：“不可能····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苦笑了下，她忽然眼睛里有些许的愤怒与无奈：“是···因为他？”
我没回答，只是道：“阿陌，我没有真的杀了他们，我保下了他们的身体和魂魄。我求你，求你去找到这名单上的人，用你的红线将他们的魂魄与身体重新连接起来。”
她一脸难以置信：“你用自己的修为保下了他们？阿刃····你会枯竭而死的！”
我苦笑道：“我倒真希望自己早死一会儿。只可惜竟然撑到了现在。”
她握住我的手，温暖而令人安心。她道：“你放心，这对我而言并非难事。”我又掏出一面镜子给她：“阿陌，帮我毁了这面镜子吧，以我现在的法力，恐怕摧毁天机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疑惑地看着我，可还是点点头。我笑笑：“阿陌，谢谢你。你多保重。”
她红着眼睛抱了抱我：“阿刃，别做傻事，当我求你了。”我心中一阵苦涩，我也不想，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走回司典殿，在门口的榕澜树上折下最后一枝未枯萎的花，放在他的枕边。
我去取了他曾炼的毒，为自己斟了一杯毒酒，饮下，就像我曾在凡间喝酒时一样痛快，我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吧，我想。
我看见他朝我跑来，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说了一句对不起，迟了很多年。我最后看向窗前的榕澜花，终是全枯萎了，落了一地的萧瑟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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