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进城的白衣僧人一眼就看见城门下的少年。
“云笙。”
“神仙老爷。”
“你师父呢？”
“他说让我们去城西的观音庙找他！”
白衣僧人闻言点了点头，与少年慢步在街道上，两人经过羊汤摊子的时候，其中一个糙汉子还对云笙挤眉弄眼，神情很是“坏坏”，弄得少年忙将脸撇向一边。
“咋啦？”白衣僧人问道。
“没...没事。”少年略有点紧张的回答。
白衣僧人却注意到“羊摊”旁的妇女们正盯着他俩窃窃私语，他耳朵微动就刮来风言风语，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少年，嘴角微微扬起，心情一扫刚才的阴霾。
小云笙此时一副作贼兮兮的模样，压根不敢正眼瞧那帮“吃人不吐骨”的妇女们！
两人一路走过大街小巷，在穿过一片竹林后总算是看到了池畔旁的寺庙。
水面的倒影还是昨日的那轮皎洁明月，红砖砌成的墙壁上却不再有昔日慈眉善目的佛陀，而是换成了一幅幅十字架！
云笙还以为两人来错了寺庙！等他迟疑进到庙里，抬头迎面就是一尊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半身裸露的长发男子的木雕人像，赫然屹立在神台之上，白色的蜡烛插满本应是摆满供品的四方桌上，成堆的火苗在空气中随风摇曳，烛光撑起了室内的一片明亮。
白衣僧人注意到了角落的熟悉身影，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正与一名身披黑袍的外国老者在争执着什么，看模样两人都是“吹胡子瞪眼”！
等他走近才发现黑袍外国老者正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亲切的问候着老和尚的祖上三代，后者也是满口飙着“三字经”，言语之间要多斯文就有多斯文！
句句不离“妈”“母”“爹”，俨然是两个孝子！
黑袍老者“布莱恩”也注意到正在靠近的白衣僧人，或许是担心对方会跟老和尚联手欺负他一个孤家寡人，便匆匆转身离去。
“贼人休逃！”
“李兄，别追了！”
白衣僧人喊住了正要夺门而出的老和尚，等他平息怒火后才冷静说道：“看来镇守梧崖城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北军了！”
“还用说？早听闻军阀冯潇玉崇信洋人的基督神，在中原各地毁禁佛教，还因此获封“基督将军”的美名。”老和尚脸色阴沉语气不善的说道。
老和尚刚到时也是被这不伦不类的基督教堂气得不轻，他本想旧地重游，拜访一下昔日的观音庙庙祝，看看对方是否身体安好，谁知道观音庙被改成了基督庙，庙祝还成了外国佬。
想到这里，当年他就应该告诉万岁爷砍了这帮狗贼的脑袋，老和尚闷闷想道。
白衣僧人闻言不再说话，只是静静伫立在神台前，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耶稣受难”雕像，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更加痛苦真实。
“师父。”
“什么事？”
“那名外国传教士喊来了几名帮手。”
“呵，老衲不找他，他倒还得瑟起来！”
老和尚生气归生气却也不傻，把两人叫上才一起出了庙门，借着昏暗的路灯，他一眼就瞧见远处“猥琐”的黑袍老者，此时正与一名华贵装束的汉人男子窃窃私语，在他身后还跟着四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清一色灰袍长衫，脸色凶悍。
“来者不善！”
老和尚三人心照不宣互相眼神示意起来，最后决定先由小云笙上前打头阵！
一袭破絮棉衣裹身的少年昂首阔步走上前，稚嫩的脸上摆出一副“你二大爷”的欠揍模样，眼神中充满“坚定”，此时背负着两位长辈的期待的云笙内心很是骄傲！
然而就在他有点飘飘然之时，就被喜提一记“响亮”的大耳光，打人的正是四名虎背熊腰的灰袍大汉之一。
小云笙呆坐当场，眼眶中不禁渗出泪花，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蛋，委屈的看着自己师父。心想这帮人咋不讲江湖道义，不按书里说的先吆喝几句再开打，咋直接呼人脸上。
这一幕看得直接让老和尚心肝欲裂，满脸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你没教过你徒弟如何跟人打架？”白衣僧人一脸无奈的小声问道。
“老衲平日里只教导他如何与人为善。”老和尚羞愧说道。
“难怪！”
白衣僧人表面附和点头，背地里却哭笑不得，小云笙可一点也不“李自臣”啊！
要知道曾经的老和尚是什么人啊？朝堂上怒骂文武百官惹天子龙颜不悦，宫廷巷角内不顾体统胖揍老弱腐儒的“大理寺卿”李自臣啊！那可是老佛爷身边的红人，京都“岁春楼”一掷千金的金主，几大藩王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的风流人物，如今却成了一名年近花甲，头发斑白的小老头，见此一幕真叫人唏嘘不已啊！
虽然四名灰袍大汉眼神始终锁定那袭白衣，但还是架不住要被收拾的下场，自古民间就流传一句老话”打了小的，出来老的”，四人只是眨眼愣神间身上就挨了数十脚，打人者更是口吐白沫倒地昏迷，脑袋被揍得跟个猪头一样，“青紫”相间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消肿不了。
“王少。”黑袍老者不安说道。
一袭红绸马褂配狐裘披肩，头戴暖帽，腰别翡玉的王鸾星，见此一幕眼神一寒，他抬手“打断”了布莱恩的话语，收回视线细心斟酌了起来。
倒地昏迷的四人可不是街边杂耍卖戏的“跑江湖”，而是货真价实的军伍出身，早已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却没想到今日在阴沟里翻了船。
若是倒退个十年，心智不成熟的王鸾星或许会当场发火，要让人把这几个不长眼的货色乱棍打死扔后山的乱坟岗喂野狗，可现在他不会，又不是没经历过世俗险恶，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谁太嚣张跋扈谁就容易死！
几人敢如此顶撞自己，证明是外来人口，而且还没打听清楚梧崖城的地头蛇是谁！白衣僧人身手了得这让王鸾星有了爱才之心，想收为己用，更何况他帮布莱恩不过是看重对方的身份在外国人心里的地位。
想清楚其中利弊的王鸾星顿时面露笑意的扶起倒地的少年，然后又一脸凶相的给倒地昏迷的四人补了几脚，语气带着歉意的说道：“手下人粗鲁不懂礼数，让各位好汉见笑了。”
王鸾星这一笑一怒把小云笙看得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而朝堂出身的老和尚却也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阁下言重了，是我徒弟太莽撞顶撞了公子，我代为赔个不是，还请公子勿怪！”
“哪里，哪里！”
白衣僧人则没心情陪两人演戏，把少年拉到一旁查看脸上伤势，这一幕落在王鸾星眼里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打伤您徒弟是我的门人，看各位好汉应该是刚到梧崖城还没找地方歇脚，还请移步到我府中一坐，我府中有名医可查看伤势，无论如何还请各位给我王某人一个赔不是的机会！”
王鸾星双手抱拳，态度很是诚恳。
“阁下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们三人吃惯粗茶淡饭，还是算了。”老和尚见惯了这种笑里藏刀的阴险货色，直接想也不想就给拒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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