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陛下。”
张振来到龙榻前，轻声呼唤一声。
“嘶……”
宪宗皇帝转过身来，莫名地传来一阵酸痛。
自从惊马以后，他就感觉浑身不适，提不起力气，且四肢疼痛。
太医院给出的诊断是摔伤的后遗症，他自己也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
“陛下，您怎么样？慢着点……”
张振赶紧过来搀扶。
“有事？”
宪宗皇帝坐起来后，感觉好了很多。
“陈指挥使求见。”
张振回道。
他口中这个陈指挥使，是黑袍纠察卫的指挥使陈永安。
黑袍纠察卫，是大楚王朝一个很特殊的部门，它职责是巡查缉捕，执掌廷杖，收集情报，以及最重要的监察百官。
虽然卫指挥使只是一个从二品的官衔，但权利却大得离谱。
直接越过其他部门，只向皇帝负责，抓拿四品以下官员，可以先拿后奏。
是皇帝手中实实在在的刀，指哪砍哪。
“传。”
宪宗皇帝瞬间精神了。
陈永安来求见，那必定是有大事汇报。
“是。”
张振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没多大一会。
他就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
“微臣参见陛下。”
陈永安跪下请安。
“免礼。”
宪宗皇帝抬了抬手，才道，“何事？”
“启禀陛下，东宫与大皇子向新任禁军统领衙门副总兵李然发出了拜帖。”
陈永安起来后，依旧弓着腰说道。
“嗯？”
宪宗皇帝眼中瞬间射出了精光。
不过随即便暗淡了下来，淡淡然地道，“李然救驾有功，他们下拜帖召见，表示些许慰问也是应该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微臣晓得，只是李然任禁军统领衙门副总兵，麾下掌管两个营的禁军，事关重大，微臣不可不察。”
陈永安再次一拜，回道。
意思就是这事要告诉您一声，让您心里有个数。
毕竟李然掌管的是禁军，等于是皇帝身边的亲卫队，且是两个营六千人马。
皇子召见这样一位大将，是很敏感的一件事情。
“嗯……”
宪宗皇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沉吟片刻，他才又问，“李然怎么做的？”
“回禀陛下，这个李然直接把拜帖给退了回去。”
陈永安说到这的时候，微微抬了抬眼皮，想要看看宪宗皇帝的反应。
毕竟……臣子拒绝皇子的召见，往轻了说是不懂规矩，有失礼仪。
往重了说，那就是冒犯天家。
这可是重罪。
他其实也挺纳闷，李然一个区区从三品的副总兵，何德何能竟然敢拒绝两位皇子的召见。
哪怕你救驾有功，也不能如此落皇子的颜面啊！
他暗叹，李然这人终究还是年轻，处事不够圆滑。
但换个角度来想，如果应召前往，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文官的话，那还好一些，皇帝不会有太大的顾忌。
而李然偏偏是个武官，还是掌管禁军的副总兵，这就有问题了。
而且是大问题。
如此……
这就形成一个死结，无论去与不去，都落不得一个好。
直白点说，这就是一个坑，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设身处地想想，这事要是落在他的头上，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嗯？”
果然，宪宗皇帝惊了一下，抬头直直地盯着陈永安，“他把拜帖退了？”
“是！”
陈永安应道，心里暗叹，这个李然要倒霉。
刚得到圣眷，还没有捂热就凉了。
实在是可惜啊！
宪宗则一言不发，似乎陷入了思考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回过神来，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行了，朕知道了。”
陈永安震惊万分。
他万万没想到，宪宗皇帝居然没有生气，甚至……连一丝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更别说下令让他盯死李然这个人了。
实在是匪夷所思。
按照他对宪宗皇帝的了解，如此藐视天威，那必定要迎来狂风暴雨的。
可结果。
却是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了”，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难道……李然的圣眷已经隆到可以藐视皇子的程度了？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还有事吗？”
宪宗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陈永安。
“没有了，微臣告退。”
陈永安再次俯首。
这才退了出去。
目睹陈永安身影消失不见，宪宗皇帝这才挂上了一抹笑意，“这个李然，有点意思。”
“陛下，您不生气？”
本来在一旁为李然打鼓的张振，诧异地问。
“朕为什么要生气？”
宪宗皇帝轻笑一声。
他之所以没有在陈永安面前表露分毫，是因为黑袍纠察卫权利太大，在陈永安面前，他要突出一个君威难测的形象，不好表达自己真实想法。
如此才能维稳朝局。
不然的话。
陈永安揣测到他的心思，那么就会做出很多出格的事情，而他却不好说什么。
最后就会演变成黑袍纠察卫一家独大的局面，这样可不利于他玩平衡帝术。
比如说刚才，如果他表露出来对李然的欣赏。
那么陈永安肯定会与李然有私下接触。
一个掌管禁军的总兵，与一个监察百官的指挥使联合，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甚至……他这个皇帝，还要被蒙在鼓里。
“陛下，李然不应召前往，这……往难听点说，有些藐视天家了。”
张振小心翼翼地道。
“哈哈……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表明一件事……”
宪宗皇帝顿了一下，“只忠于朕。”
作为掌管禁军的总兵，坚决不与皇子接触，这是恪守忠君的底线。
为此不惜得罪了未来储君东宫太子，还有另一位权势正盛的大皇子。
如此忠心赤胆的臣下，何来的藐视天家之说？
“陛下您的意思是……”
张振并不是笨人，立马就领悟到了。
“陛下不愧是目光如炬啊！”
“哈哈……”
这一句夸奖，可挠到了宪宗皇帝的痒处了，不由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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