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建文跪在地上，直勾勾的仰视着前面这位老人，似乎还在想这到底是不是幻觉。
“怎么，你很希望咱死？”朱元璋的表情似笑非笑。
“不！不不不！”朱允炆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忙不迭的挥舞双手：“孙儿怎么会这么想呢，皇爷爷明鉴啊！”
往日朱元璋还在之时的无数回忆都涌上他心头。
这一刻，朱允炆的身份不再是朝堂万人之上的建文皇帝，而是朱元璋身边那个皇太孙！
“皇爷爷，孙儿，孙儿......”
朱允炆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声音竟哽咽了起来：“自您殡天之后，孙儿日日夜夜都在想念您！”
“您不知道，孙儿继位以后，每日过得战战兢兢......”
“尤其是四叔，四叔他......”
“住嘴！”朱元璋陡然厉声：“你真以为咱不知道吗？！”
一瞬间，朱允炆即将掉出来的眼泪都生生被吓了回去，整个人宛如木鸡般呆跪在原地。
朱元璋冷笑着道：“真是朕的好圣孙啊，到了现在，你还想蒙骗咱？”
一个自称上的变化，已经说明了朱元璋此时的心情。
“这......”朱允炆双手都在打颤。
“来，你说说，”朱元璋好整以暇的从鹿皮椅子上站起来，围着朱允炆缓缓踱步：
“朕以前问你，该如何对待藩王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我......”朱允炆额头上冷汗直冒，疯狂的回忆着。
“想不起来？”朱元璋冷笑：“那朕替你说！你当时告诉朕，应该以德怀之，以礼制之，不可则削其地，又不可则变置其人，又其甚则举兵伐之，对否？”
“孙......孙儿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朱允炆声音颤抖。
“好，”朱元璋踱步到朱允炆正前方，缓缓俯下身来：“那你告诉朕，你又是怎么做的？”
一种莫大的压迫感落下，朱允炆只觉得自己肩膀上仿佛落下了两座大山！
后背的衣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但此时，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什么以德怀之，以礼制之，这些话，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又怎么可能去实施？
“你一上位，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罗织罪名，武力削藩！”
“你的德呢？你的礼呢？你的削其地，变置其人呢？！”
朱元璋的语气中怒意逐渐高涨：“十个月！你废了五个藩王，还逼死了湘王！他们可都是你的亲叔叔！”
“怎么，觉得自己当了皇帝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还想学古时的圣天子垂拱而治，看把你给得意的！”
“呵，”说着，朱元璋重新坐回鹿皮椅子上，双手抓着扶手，眼神冷厉：“你刚才，还有脸说你四叔？”
“就你这些作为，换做是朕，照样会反你！”
砰——
一番话说完，朱允炆直接以头抢地，双眸死死的闭上，身躯直颤：“皇......皇爷爷，孙儿，孙儿也是为了我大明着想啊！皇爷爷明鉴！”
他想起了黄子澄、齐泰等人说过的话，连忙继续道：“藩王势大，若是不削藩，日后我大明江山如何稳定。”
“孙儿虽然行事急切了些，但已经快要成功了，只是，谁成想四叔他居然.......他居然......”
“皇爷爷，您要为孙儿做主啊！”
说着，朱允炆向前爬去，一边哭一边抓着朱元璋的裤脚：“四叔已经兵临城下，只有您才能阻止他了！”
“住口！”朱元璋虎目圆瞪：“你还有脸提他！”
“你四叔八百人出府，仅凭北平一地之力起兵。”
“而你，坐拥大明天下偌大江山，雄兵百万，恐怕一开始你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吧？”
朱允炆一时语塞。
因为这就是事实。
朱棣起兵之时，只有亲兵八百。
就连当时的北平军队，都是在他派去的张昺，谢贵等人手里。
就算朱棣用计夺回了北平军队的掌控权，他其实也没放在眼里。
毕竟，区区北平一地的兵马物资，还能对抗整个大明天下不成？
任谁都不会觉得朱棣能够成功。
“可结果呢？”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道：“必胜的一场仗，你居然都能打输？”
“大明百万雄兵，里面有多少是朕一手培养出来的边关重军！全都葬送在了你的手上！”
“你现在还敢告诉朕，是在为大明着想？！”
“孙儿......”朱允炆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突然想到了什么：“李景隆......”
“对！就是李景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激动的喊道：
“皇爷爷！都是李景隆那家伙误了孙儿！要不是他，孙儿怎么会输？”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眸，眼底的失望难以遮掩。
之前朱允炆还在朝堂上呵斥臣子推诿责任。
结果现在，在自己面前却将责任推给李景隆。
“你知道么？”朱元璋的语气温和下来，不再饱含怒意：“若是咱想，随时都能把老四给杀了，不给你留下任何隐患。”
朱允炆的嘴巴缓缓张大，似是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对，对啊......我打不过四叔，难道皇爷爷也打不过吗......”
“但是，”朱元璋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朱允炆的脑袋：“咱现在，已经改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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