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在茂密的森林中一路奔行,它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间快速穿梭。大约又跑了一二丈的距离,尽管层层叠叠的树叶如同一重重绿色的帘幕,将视线遮得严严实实,映入眼帘的景象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但前方那座若隐若现的农院,还是牢牢吸引住了白狐的目光。它灵敏的耳朵微微一颤,原本匆忙的脚步缓缓放缓,九条尾巴如同一把巨大的白色羽扇般张开,每一根毛发都警惕地竖起,随后迈着缓慢且谨慎的步伐,朝着农院的方向靠近。
这座农舍,仿佛是这片森林隐藏极深的秘密,稳稳坐落在整个森林的中心。这片树林以农舍为圆心,在距离农舍约三丈之处用杏树将整个环境巧妙地围成一个椭圆形,而这些杏树宛如一道天然且神秘的守护圈。
农舍呈方正布局,外观简朴,其材质清一色选用森林里的树木搭建而成。尽管材质质朴,但其宏大的规模与磅礴的气势却展露无遗,仿佛在默默诉说着往昔的不凡和隐居于此的该人富有的家资。
农舍以双开门的规制,端然正对着那条如蛇般蜿蜒伸向此处的小路。左右两侧仿若镜中影像,对称得恰到好处,古朴庄重的秩序感扑面而来。门前的小院,用削得笔直的木棍围成篱笆,这些木棍紧密排列,犹如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小院。篱笆将土地划分成两块不同的耕地,中间由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隔开。碎石大小各异,却被巧妙地拼接在一起,恰似一幅别具匠心的拼图。两块耕地上,一侧种植着谷物,只是如今谷物间杂草丛生,肆意疯长的杂草仿佛在宣告着这片土地已被荒芜侵占;另一侧种植着药材,药材却被打理得井然有序,垄间的土层明显被精心翻过,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此辛勤耕耘。
白狐沿着碎石小路,轻轻来到农舍门前。门口下方,不知从何处搜罗来的黑色和白色鹅软石,拼成了一个精致的太极图。黑白两色相互交融又界限分明,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深邃的哲理,不过此刻的白狐却没有时间去参悟这些哲理。
在门口一旁,矗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笔法苍劲的大字——“拔墘居”。白狐歪着脑袋,凝视着石碑上那三个它从未见过的文字,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随后,它伸出小巧的爪子,轻轻推开了那扇已经斑驳的木门。
“吱呀——”门轴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声音,宛如一把利刃瞬间划破树林的寂静,这声音在静谧的森林中久久回荡。然而,诡异的是,这刺耳的声响竟未惊起林中栖息的任何鸟类,整个森林依旧沉浸在一片死寂般的静谧之中,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沉默之幕所笼罩,静谧的让人不寒而栗。
屋内并未燃点灯烛,却不见丝毫昏暗,反而氤氲着一层淡淡的亮光。抬头望去,屋顶上赫然镶嵌着大量精美的宝石,这些宝石宛如点点繁星,散发着幽微且神秘的光芒,恰似夜空中的星辰不经意间悄然坠落于此,静谧而梦幻。白狐转动目光,试图探寻那光亮的源头,然而,那光芒交织错杂,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颗宝石率先逸出微光,又是怎样以那微弱之光,如涟漪般在周围宝石间层层传递、扩散,最终交织汇聚,营造出这般如梦似幻、仿若仙境的光芒氛围。
继续向屋内走去,房间内的家居布置十分简洁。东屋内,一张木床靠窗摆放,窗户半掩着,微风从木窗发缝隙轻轻拂过,吹动着床边的帷幔,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窗的对面是一个木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只是岁月的尘埃在它们身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宛如为这些书籍披上了一件神秘的灰色披风。东屋的角落处,竖着一张琴,琴的造型圆润而古朴,龙龈在上,琴额在下,静静地倚靠着墙壁,仿佛在默默回忆着往昔的岁月。白狐探着脑袋,好奇地朝琴望去,只见琴面露出的七弦,不知是因岁月漫长而自然老化,还是曾被人用力弹奏而绷断,此刻已有三弦断裂。断裂的琴弦并未卷曲缠绕在一起,而是温顺地贴合在木身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故事与沧桑。
西屋的过堂前竖着一扇旧屏风,只有绕过这扇屏风才能进到西侧的屋内。屏风由七块独立的木版画组成,从左至右,上面依次绘制着七幅画作,分别是《庐山图》、《凫雁水鸟图》、《斫琴图》、《列女仁智图卷》、《五星二十八宿图》、《扁鹊行医图》和《田家风俗图》。这些画作笔触细腻入微,上面的色彩虽已有些黯淡,但依旧能让人透过岁月的痕迹,感受到画中所蕴含的深远意境与丰富情感。
绕过屏风,西屋的摆设更为简约,偌大的空间里仅放置着一张硕大的木床和一个空置的木桶,而在角落中,还放置着一个木人。
在这仅有微弱星光的昏暗屋子中,白狐猛然瞥见那个木人,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突兀出现的人影,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哪怕是再勇敢的妖灵,恐怕也要惊出一身冷汗。白狐的身子瞬间一颤,九条尾巴刹那间炸起,全身的毛发根根竖起,它警惕地盯着那个木人,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与紧张。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渐渐缓过神来,确定那只是个木人,并非什么危险的存在,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
反观中厅,相较于其他两间屋子,中厅内摆放着六张会客椅子,每两张椅子中间摆着一张四角桌,布局规整有序。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陶瓷小瓶,一旁摆着五颗类似于果核一样的东西,小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段话:“善恶无形亦相交,影形业在怎分开。”
白狐那灵动的目光,紧紧锁住纸条上的字迹,脑袋不自觉地歪向一侧,澄澈的眼眸中满是迷茫之色。它凝望着这些神秘的文字,绞尽脑汁,却始终难以参透其中真意。此刻,它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瓶中的东西,究竟能否成为拯救千叶的希望?
思索良久,白狐缓缓伸出小巧的爪子,轻轻按压在纸片之上,仿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从这些晦涩的文字里,挖掘出哪怕一丝一毫能够指引它的线索。
就在这时,它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清幽的人声,再次重复着纸条上的那句话:“善恶无形亦相交,影形业在怎分开。”
白狐心中一惊,急忙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在这黯淡的房间内,除了空荡荡的屋子和时不时被它扬起的灰尘,什么也没有。它又转头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瓷瓶和那五个果核一样的东西,又联系到刚刚在它脑海中悠悠回荡的那句话,思索片刻后,似懂非懂地用爪子扒拉过来两枚,叼在嘴里,然后匆匆跑到外面的空地上。它在地上飞快地挖出两个小土坑,将果核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随后又迅速跑回农舍,叼起瓷瓶,一刻也不敢耽搁,朝着外面跑去。
就在白狐离开后不久,一道残影悄然出现在屋中。那道残影身形模糊,看不清面容,只见他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将一个瓷瓶放在纸条上,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庄重的仪式。接着,他缓步走进东屋,来到那张旧琴前,伸出手指,轻轻挑断了琴面上的一根琴弦,这是这张琴断掉的第四弦。琴弦断裂的瞬间,发出一声细微的“铮”响,仿佛是在为这神秘的一幕奏响的挽歌。
此时,在森林的另一处,黄鹂扑扇着翅膀从千叶的身上飞走,它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之前在千叶体内肆意游走的热流,仿佛寻找到了最佳的栖息之所,缓缓停在了丹田的位置,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某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缓慢流逝着,热流似乎渐渐按捺不住自身的躁动,开始从丹田的位置向着四肢扩散开来。当热流流经至千叶的双臂时,原本僵硬的双臂突然抖动了一下,这是自打和猰貐战斗完之后,她的身体第一次有了自主活动的迹象,然而,这动作却显得十分僵硬,仿佛每一个关节都被岁月锈蚀,难以顺畅运转。与此同时,从她的胸腔中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骨头在痛苦地摩擦与断裂,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热流继续向下,传到千叶已经严重浮肿的双腿。双腿开始逐渐消肿,一滴滴暗褐色的液体从腿部的毛孔中分泌出来,如同细密的汗珠,浸透了她穿在身上的外裤,然后沿着裤脚缓缓滴落在地面上,渐渐地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这些浓稠的暗褐色液体,恰似承载着她在与猰貐激烈战斗中所遭受的全部伤痛与侵蚀身体的毒素。它们犹如一群隐匿的鬼魅,正趁着热流在体内肆意涌动的时机,顺着经脉的轨迹,缓缓地、源源不断地从毛孔之中渗透而出,逐渐排出体外。
千叶的眼睛猛地睁开,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头上的树叶,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犹如布满蛛网的破旧窗户,透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浑浊的血液沿着她的鼻孔和耳朵开始向外流淌,她张开嘴巴,发出嘶哑的叫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号,充满了痛苦与无助。就连躲在一旁的黄鹂也忍不住用翅膀捂住耳朵。
她的双手,仿若被一双无形的恶魔巨手牢牢钳制,如同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缓缓蜷缩弯曲,十指如痉挛的鸡爪。紧接着,她的身体也仿佛遭遇了一股邪恶的漩涡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逐渐弯折成一个怪异的波浪形,恰似狂风中被肆意蹂躏的残叶,又似被黑暗魔力肆意摆弄的人偶,那画面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身体重心的不断转移,千叶的身体此刻已经完全脱离了她自己的管控,如同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到空中,而后又不受控制地从空中坠落。
就在她扭曲的身体即将接触到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白色的尾巴以极快的速度如闪电般伸出,稳稳地缠绕在她的身上将她悬吊在半空中,而后缓缓地放在地面上。
见到千叶此刻扭曲的身体,白狐心急如焚,但此刻它也来不及多想,小爪子配合牙齿迅速拨弄开瓷瓶上用红布包裹的木塞,随后一股脑地将瓷瓶中的液体倒进了千叶的嘴里。那液体带着一股奇异的果香,悠悠地钻进千叶的鼻腔,顺着她干涸的喉咙潺潺流下,仿佛一条神秘的溪流,流淌过身体的每一寸经脉。刹那间,千叶只觉一股神秘而磅礴的力量在体内轰然绽放,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涟漪。这股力量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却又在不经意间巧妙地修复着破损的肌体,仿佛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正精心雕琢着一件濒临破碎的稀世珍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狐默默地守护在千叶身边,双眼紧盯着千叶的身体,生怕她有一点意外,因为它也不确定那瓶子里的是救命的药还是索命的毒,它只能把一切赌在那回荡在它脑中的那句话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千叶扭曲的身体开始逐渐复原,原本弯曲的四肢慢慢伸直,身体的弧度也逐渐恢复正常。又约莫过了一刻钟,她的身体方才彻底平静下来。只不过,由于身体剧烈的扭曲,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撕碎,此刻躺在地上的千叶,身上仅附着着一些衣物的碎片,勉强遮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她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汗水与血水混合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痛苦挣扎。
白狐见到千叶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先是凑近闻了闻千叶的气息,在确定她没有任何大碍后,连忙用尾巴将她包裹起来,仿佛要用自己的温暖给予千叶最后的庇护。待到夜幕降临,森林被黑暗笼罩,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这片宁静。千叶方才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她眼中布满的血丝已经褪去,清澈的眸子在黑暗中仿佛两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白妈妈...水...水...”她的声音极为虚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散。身体变得十分燥热,就连包裹住她的尾巴都能明显感觉到从她肌肤上传来的滚烫热量。但为了不让她感染风寒,白狐又伸出四根尾巴,把自己和千叶紧紧包裹在里面,随后拔下水袋上的塞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水袋中所剩不多的清水滴进千叶的嘴里。每一滴水都仿佛是生命的希望,滋润着千叶干裂的嘴唇和喉咙。
在清凉的水滋润下,千叶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随后又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在农舍外,白狐仓惶埋下的两颗种子,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努力挣脱土地的束缚,冒出嫩绿的新芽。嫩绿的芽尖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着生命的顽强与不屈,也仿佛在为千叶的命运带来一丝新的希望。这两颗新芽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黑暗中两颗充满生机的绿色星辰,静静守护着这片神秘的森林以及森林中历经磨难的千叶和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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