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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尘烟亦世凡 第112章 空臆尽言

白露仙看着自己的男人吴子仁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回来了,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整整十八年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物是人非,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她记得男人走丢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年轻小媳妇,婆婆和吴掌柜都还在,两个孩子也是很小,尽管那时家里清贫,但在王家大院那个左邻右舍的热闹的氛围里,没觉着多么艰难。好像家里上有老的顶着天,下有小的成长,自己做个小媳妇,尽管贫穷,可努力操持好家,好好生活着,生活还是有奔头的。可自从自己的这个男人走失了,没了死活音讯,接踵而来的运动和命运不济的遭遇,好像就是上天的惩罚专门对她白露仙而来。

回到屋里,吴子仁早已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三寸不烂之舌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少了油滑,多了风趣,少了奸诈,多了温暖,少了世故,多了情感。

他讲述着这些年的游荡,五台山上的一切,只听得白露仙和三个孩子像听说书的一样入迷,相互吵吵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尤其是吴之微,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这个爹早在出生前就给起好的,陡然间对这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大仙”有了一种崇拜和亲切,说话间属他问个不停。

“爹,这是怎么回事儿?爹,您再给讲讲你的师父,五台山在哪儿?爹,北京好大吗?”吴之微那小嘴甜的就像抹了蜜一样,一个爹一个爹的叫着,让吴子仁一下子感到了无法说出口的温暖,好像早已丢失了好多年的家的味道让他享用不尽,弥补了十几年的精神的缺失。

看着吴之微这孩子天真的这样嘴蜜甜般叫着爹,白露仙的心就像井里的桶七上八下的,碰个不停。她面带不安和疑虑,几次张口想要给吴子仁解释什么,吴子仁赶忙用手示意,让她不要说出来。

“仙儿,人这一生啊,记住了,都不容易。佛说: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了然。人心只一拳头,别把它想的太大。盛下了是非,就盛不下正事。人生不过几十年,转眼成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邂逅,悲喜皆由心定,看得透不说透,放得开不拘泥,则切如镜中花,水中月,虽然赏心悦目,却非永恒。不如开开心心,坦坦荡荡,从此不让自己在回忆中忏悔,在悲伤中度过,更别让我们在徘徊中漫步,随缘起止,随遇而安,开心生活。记住了,你我他,人生不过一场活成心境罢了。”吴子仁看着仙儿,特认真的说。

白露仙心里其实是想解释这个孩子是吴子仁三哥的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这么多年的变故,让一个不在眼前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无法亲自看到听到的男人,任她怎么解释都是苍白徒劳的!

孩子们还都对着吴子仁像教堂里的听神父布施一样顶礼膜拜,唯有白露仙听出来这个男人的话中是专门来开导她的,让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眼前的吴子仁再也不是当年冒失鬼一样的半瓶子醋的,懂几点风水皮毛的人了,而是好像得到了大师的指点和点化,满肚子墨水,张嘴就是故事和满满的道理。自己的男人变得开明大义,不计前嫌,对白露仙来说犹如压在她心底的枷锁被解开了,她一下子觉着心里轻松多了,

吃过晚饭的时候,吴子仁执意要回到南街的王家大院那个残缺不全的老家去住,他想感受一下这些年来的他们所经历的苦难气息,更是想睹物思亲,缅怀已经故去的长辈。

白露仙和孩子们都不同意他再离开,让他回到那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即便是要回去,也得等改天是他们一家人一起回到那个大院。玉带街这个小院只是仙儿和孩子临时租来的,他们不愿住在那个令他们再回忆起过去煎熬的日子,不愿感到死去的亲人的音容,他一下子都理解了。

孩子们都知趣的收拾收拾,各自回自己住的屋去了。吴之夷还腾出自己的小屋让妹妹吴之希从娘的屋里搬出来住,他说今晚先和弟弟住在储物间挤一挤,回头就搬到单位去了。

“子仁啊,俺就是个家庭妇女,俺在你没在家的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不散,为了孩子们的好好的活着,能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俺什么都做过,苦力啊,做买卖啊,到乡下生产队挣工分呀,反正能找到钱养活这一家子人,俺没脸没皮的混着。你知道了不埋怨俺,不嫌弃俺吧?”白露仙晚上躺在吴子仁的身边,就这样说着。

她还不敢放肆的要亲近吴子仁,尽管她心里骚动着,见到了自己真正的男人的那一刻知道再也不是原来的夫妻心思了,而是有太多的杂念掺杂在一起,纠结在一块。

此时的吴子仁哪里还有埋怨,他对媳妇仙儿的都是感激和歉疚。他听了媳妇和孩子们的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叙说中,知道了自己离开家的这些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艰苦而屈辱的日子都是因为有他这个“王府少爷”的孽缘而带来的。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而在最艰苦的煎熬的日子里,自己却逃之夭夭,丢下仙儿独自承受!他应没脸回来才对,或者能够给这个残存下来的家和家人带来希望和未来,他才有资格得到他们的原谅和接纳。

吴子仁躺在媳妇的身边,感到自己回来,打破了原来的平静和安稳,再听着她的求自己的原谅和什么嫌弃,他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吴子仁腾地坐起来,把自己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又把媳妇仙儿的被子掀开那么一个小角,怯怯地,自卑的说:“仙儿,我已经无法再用语言向你说什么原谅,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只求你接纳我,看我以后的表现。现在最好的接收,就是你能否让我钻进你的被窝里,让我抱抱你,好吗?”

白露仙没想到吴子仁会这样直接的表白,没想到自己的男人还要这样谦卑的问可不可以抱抱她,她一时感到受宠若惊,赶忙点点头,用火辣的眼神迎着这个男人。吴子仁看到媳妇仙儿欣喜的同意的眼神,身子一下子有种火山要喷发的雄浑力量。

“当年那个人早死了,我是重生的王子仁!”吴子仁突然嘴里冒出一句这样的话。

“你在胡说什么?王子仁?你还要当王府的四少爷?都什么年代了,痴心妄想翻天啊?都是你姓王家的作孽,害的咱家还不够惨?”白露仙吓了一哆嗦,马上拉下脸来说。

“我开玩笑,说漏嘴了,我错了,该打!”吴子仁赶紧把脸调皮的抻过来,改嘴给媳妇仙儿承认错误。

“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你亲娘,还有咱娘,不都是因为姓王这个原因尽可能的保护你不受伤害!俺都不用说了,深受其害!当年要不是有徐大哥照顾咱,还不定活不到现在呢!”白露仙还不依不饶的数落着。

吴子仁耳朵里听着媳妇的训斥,脑子里还还记得当时问了师父一句:我祖上是王莽,您不也是推崇王莽的人吗?师父笑笑,连连摇头说:错错,两码事,你见过弄皱的纸会摊平吗?弄脏的水会洗白吗?发生的事自己不能更改,就放过,不纠结。孩子啊,你学会把过去的一切当成今天的释怀,不是原谅过去,而是选择放过自己!

今天就在和媳妇欢愉的时刻,怎么就冒出这奇怪的词儿,说明我吴子仁还是不老道执念反而让自己徒增烦恼!

“仙儿,别生气了,以后我不会再说这个事儿了,不会再让你为这个姓氏担心了。”吴子仁赶紧说,接着他好像想起什么来。

“仙儿,我刚才听你说徐大哥,那个街道主任是吧?他后来怎么了?还在东郡府吗?”吴子仁想岔开话题问。

“子仁,俺记起来个事儿,你不是一直说有个三哥叫王子德,早年跑外面去了。要是他现在回来了,你还认得他吗?”白露仙问。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要是我三哥真站在我面前,我是不敢认的。不过我三哥脸上有个记号,我现在能看见了,也许会认得!仙儿,你怎么突然要问这个?”吴子仁有些奇怪的问。

白露仙听了,不由得身子哆嗦了一下,从吴掌柜到吴子仁,都明确无误的确定,徐大哥就是吴子仁的三哥王子德!

“俺说了,你不一定相信俺说的!”白露仙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吴子仁。

“快说快说,我相信!”吴子仁开始有些好奇起来。

“吴之微就是三哥的孩子!你三哥王子德就是那个徐达年!”白露仙一字一句的说。

吴子仁只当是媳妇在给自己解释这个叫吴之微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他已经做好了“当王八”的思想准备,毕竟自己离开家十八年了,让一个年轻媳妇守妇道,守活寡?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仙儿的话,一下子把他拉回到解放前,恍如隔世般,怎么也把三哥王子德,徐达年,吴之微,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三个活生生的人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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