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部。
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叩开了沈知白办公室的门。
“沈主管。”
女秘书的手里拿着一沓资料，“医疗部那里发来了验尸报告的传真。”
掩面凝神的沈知白听到声音终于放下手，“读给我听！”
女秘书随即念道：
“尸体重量减轻，内脏和软组织干燥、缩小，皮肤及软组织干燥，呈深褐色皮革样化，简单来说，就是变成了一具干尸。”
“死亡时间呢？”
“窦主管说，由于发现尸体的环境比较特殊，他是被捆绑于密闭的、湿润的树藤包裹中，相当于一具悬挂的天然棺材。树藤具有良好的吸水性，再加上季节导致天气闷热，致使尸体腐败过程中断。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6到12个月以前。”
“那么早？”
沈知白讶异地挑了下眉，“我相信窦主管在法医学上的深厚造诣，但是，我们面对的可能是术师，是妖族，他们都有能力让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呈干尸化，我想窦主管应该也清楚这一点，他有没有另外的注明？”
女秘书立刻飞快扫视起手头上的报告，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
“窦主管在报告里说，他会用适合术师界的尸检方法进一步确认尸体的死亡时间。不过，他提到有一点很值得注意，那就是尸体的表面没有出现应该有的尸斑。”
“没有出现尸斑……”
沈知白合掌在额前，沉吟数秒，“也就是说，死者死的时候体内已经一点鲜血都没有了，什么法术能造成这一点？难道说，真的是妖族作案？”
“死者身份查到了吗？”沈知白接着问。
“查到了。”
女秘书点点头，拿出一部手机，调出刚拿到不久的人事资料，念道：“死者叫贾成仁——”
“姓贾？”
沈知白打断道。
“贾”姓是伊阙书院甲字院管家的统一姓氏，如果是管家，名字多半是数字的繁体写法，譬如“贾壹”。
怎么会是贾成仁？
“是的。”
女秘书继续道，“他四年前是甲字三号院的管家，后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被贬为次一等的校工，改名为‘贾成仁’。”
“出了什么事？资料中没写吗？”
“资料中只简要提到，他当甲字三号院管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故。”
“……继续说。”
“贾成仁现在在藏经阁做事。”
女秘书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看向沈知白，“就这些。”
“没了？”
沈知白一愣，“他是校工，前身还是甲字院的管家，简历就这么单薄？”
看到女秘书脸上无辜的表情，沈知白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人事部的那些人偷懒耍滑。
“既然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了。”
沈知白说，“那我们就从他身上入手查下去。调查他的社交圈，看他和哪些人关系不好，甚至是敌对。还有，资料中提到他在做管家时发生了一些变故，变故是什么，一定要查出来！对了，验尸报告不是说他的死亡时间最早也在6个月以前吗？查清楚他最近露面的时间！”
沈知白有条不紊地命令道。
女秘书一边速记，一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心中浮现起更大的疑惑。
等到沈知白的声音停止，她才抬起头纳闷地问道：“沈主管，你难道是打算让我去查？我只是个行政秘书，不是侦探啊。”
沈知白面露无奈，耐心解释道：
“我是把要做哪些事告诉你，让你转达给其他部员。”
“哦哦。”女秘书恍然大悟。
“除了验尸报告和死者资料外，337#诡路的相关资料取来了吗？”沈知白一边掐着眉心，一边问。
“取来了。”
女秘书拉开门，招了招手。
安保部的部员推着一辆工地上常见的手推车进来，上面堆满了厚厚的黄皮档案。
“从北宋到近现代，所有和337#诡路相关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女秘书一脸骄傲地说道，对自己的办事能力非常自豪。
“扑通！”
沈知白拄着下巴的拳头忽然无力，差一点下巴撞上坚硬的办公桌。
看着那堆积如小山的黄皮档案，沈知白的胃中难以抑制住一种反胃的冲动。
“要等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凤仙郡才能够下雨。”
《西游记》中玉皇大帝所立“三事”在沈知白脑中不停回放，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和这话里的鸡、狗还有火，是一样的。
“要等你看完了这里所有的黄皮档案，杀人凶手才会露出真面目！”
冥冥中有个声音这么说。
“沈主管，如果没别的事要做，我就走了。”这时，女秘书说道。
沈知白看看那些黄皮档案，又看看她，突然笑了起来，“先别着急走，你去把要做的事告诉其他部员，然后回来，跟我一起在这儿把这些黄皮档案看完。”
“我？”女秘书指指自己，花容失色。
沈知白说道：“当然是你。这可是在你行政秘书的职权范围之内啊。”
“这……”女秘书抽搐着嘴角，垂头丧气道，“好吧。”
沈知白得意地笑了笑，不过当看到那一人高的黄皮档案时，他也笑不出来了，就算多一个人帮忙一起看，想把这些黄皮档案全部看完，也至少需要三到四天时间。
……
连上充电线，等待五分钟后，手机灰暗的屏幕变亮。
右上角的信号出乎意料的是满格。
上百通的未接来电，三分之二是沈杪夏打来的，剩下的沈爸、沐妈、白藏雨露均沾。
数十条短信，三分之一来自东夏移动，三分之二是各大电商平台的促销通知，还有一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上来就是：
“哥，我叫小冰，是做微商的，我们这儿有最好的A货，你如果有需要请加我的微信……”
巴拉巴拉的。
打开微信，999+的未读消息，他和沈杪夏、白藏的三人小群就占了一半，沈杪夏私敲他的文字消息、语音通话、视频通话占了剩下一半。
内容起初是问他为什么不在群里说话，是和白藏闹矛盾了吗？
后来就逐渐转变为质问：“樊渊你是不是在新学校有女朋友了？怎么连最亲的妹妹的消息都不回了？你说话呀！你有本事交女朋友怎么没本事承认？”
估计是白藏在煽风点火。
樊渊一目十行，快速翻到最后。
“大哥，你不会是在山城被人贩子拐卖了吧？我要报警了哦！看到就回个话呀！”
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6点半。
樊渊担心沈杪夏真的找警察查他失踪，拇指敲动，连忙回道：
“没事，之前在军训，手机坏了，不让离校。”
发出去没多久，沈杪夏就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屏幕上跳出沈杪夏的梨花头，她正东张西望，神情非常紧张。
“你怎么了？”樊渊问。
沈杪夏不回答，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视频中她的位置不断变换，看周围环境好像是厕所。
最终，她走进一个隔间，把门锁上。
随即，戴好耳机，无比熟悉的声音跨越了五百公里传到樊渊的耳中。
“哥！”
沈杪夏的声音甜滋滋的，没有撒娇，却胜似撒娇，带着浓浓的喜意。
樊渊点点头，问道：
“你在上课？偷溜出来的？”
这种事沈杪夏从小到大总干，到了教学环境宽松的大学后肯定更变成了家常便饭。
“知我者，哥你也！”
沈杪夏双眼都笑成了两弯月牙。
接着，她关切地问道：
“你手机坏了？怎么坏的？还有，你们学校怎么那么早就军训了，我们学校要到开学以后才开始。”
樊渊面不改色答道：
“每个学校军训的时间都不一样。手机是走在路上被人撞了一下，不小心摔地上了，屏碎了，也开不了机。你怎么样？和新室友相处如何？交到什么朋友了吗？”
“还行。”沈杪夏瘪瘪嘴，“除了宿舍有点不满意，其他都蛮好。”
“宿舍怎么了？”
“是6人寝！我读的是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算文理学部，宿舍条件本来就比工学部差。还倒霉被分到了桂舍，其他人都是4人寝，就我们是6人寝。哥，这女生一多啊，6个女生能分出10个小团体。你懂吧？”
“我不懂……”樊渊在心里说，6个女生分10个小团体，这到底是怎么分的啊？人体切片实验吗？
“对了哥！”
沈杪夏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白藏说你这么久不回消息肯定是谈恋爱了，他的话我向来是不信的，现在也证实了他在挑拨离间。不过，哥你那么帅，学习又那么好，追你的女生一定很多，是不是啊？”
“有吗？”
樊渊心里嘀咕，自从来到伊阙书院以后，只有两个女生和他说过话，一个是贺兰姝，一个是楚静雅。
前者不用说，视他为命中宿敌、人生克星。
后者专注学术，全部心思都放在毕业以后帮助父亲，一看就对男女私情不感兴趣。
“没有。”
樊渊摇摇头，“这里的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在学业上，谈恋爱对他们而言是最无趣的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由回想起那天新生晚会数十对搂抱在一起的、如胶似漆的情侣。
自己的话……大概只有1%可以相信吧？
“真的假的？”
沈杪夏满脸不相信，“人家清北的学生也做不到哥你说的这样苦行僧吧？况且，读书好的人又不都是书呆子，现实情况是，读书好的人各方面都很优秀，业余生活也很丰富，就像哥你一样。哥，是不是有女生在热烈追求你，你不想告诉我？”
女生的第六感告诉沈杪夏：樊渊一定有事瞒着她。
“怎么会。”
樊渊平淡道，“好了，先不说了，你溜出来已经够久了，再说下去估计老师要找你亲自谈话了。挂了。”
“嘟”一声，樊渊挂掉了视频电话。
厕所隔间里，沈杪夏看着黯淡的手机屏幕，一脸的狐疑。
樊渊从来不会主动挂断她的任何电话，难道是她说有女生在热烈追求樊渊，戳中了他隐瞒的真相？
“杪夏？”隔间外传来她一个室友的呼唤。
沈杪夏打开锁，推开隔间门。
“怎么了？”她装作把纸巾塞进裤袋的样子问道。
“老魏让我来问问你情况怎么样？要是实在不舒服就送医务室。”她室友说。老魏是她们的辅导员。
沈杪夏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吃坏肚子，现在好了，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她问道：“晓礼，你有哥哥吗？”
“堂哥算吗？”
“关系亲的话就算。”
“哦，那没有。”
“那你想象一下自己有一个跟你关系特别特别要好的哥哥，从你很小的时候就和你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你们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现在，他要是谈恋爱了，该不该第一时间和你说？”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你就说应不应该吧！”
“照理来说，应该和我说，可是……”
“那如果他不跟你说，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杪夏，你说的这个哥哥，他和我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晓礼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沈杪夏愣住了，“这很重要吗？”
“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晓礼摇头晃脑地说。
“晓礼，你高中时选修的是政治吧？说话这么哲学这么思辨的吗？”沈杪夏吐槽道，“拜托你说点我能听懂的东西行么？”
“其实他谈恋爱不告诉你只有两种情况。”
晓礼分析道，“一种是他怕你吃醋，要知道很多妹妹知道哥哥谈恋爱后心里都很难受，尤其是像你这种，和你哥从小生活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的。”
“第二种就是……”
她看了沈杪夏一眼，“他压根没谈恋爱，一切都是你的自我猜测，你觉得他谈了，其实他没有。问题出在你的身上。杪夏，青梅竹马总会相互在意，但这种相互在意不等于喜欢，不等于爱情，所以我问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吗？要是有的话，我劝你早点放弃，早点认清这种感情的本质其实是兄妹之情。”
“要是没的话……”她笑了起来，“兄妹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展到男女之情的。”
“你在胡说什么啊，晓礼！”
沈杪夏脸红的像猴屁股，“我和我哥绝对是最纯粹的兄妹感情。”
同时，她也在心里自我质疑，难道樊渊真的没谈恋爱，一切都只是她的自我猜测？
嘁，就算樊渊真的谈恋爱了，她也绝对会大大方方地送上祝福，对那个女生亲切地喊上一声“嫂子”！
只是，为什么这么想着，她心里却那么难过？
“既然是兄妹之情，那杪夏你在纠结什么？”晓礼用看穿一切的语气问道。
“我没有纠结啊，我只是气他谈恋爱不告诉我。”
沈杪夏挺起胸膛说，“倒是你，晓礼，看你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高中时一定是风靡全校的校花吧？刚才分析起我的事来一套一套，你的感情经历肯定很丰富。”
“才没有呢！”
晓礼啐了一口，“我就是看言情小说看得多了，在现实感情上我和你一样，也只是一张白纸。”
如此说着，她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痞气满满的少年身影。
“什么言情小说？介绍给我，我也去看看！”
两人有说有笑间，已来到了教室门外，推门的刹那，她们全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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