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我正在睡觉,被一个微信声音吵醒。
我翻开手机查看,是余先生的头像。
余先生发来一条消息:“我打电话我母亲没接,她在干嘛呢?”
我回复:“我下班了,不知道大娘的情况。”
余先生发来短信:“我母亲中午不睡午觉,可我发短信她没回,打电话也没接。”
我知道老夫人从不睡午觉。
有时候她困了,就坐在椅子上打个盹儿。我说大娘你去睡一觉吧,她说,人老了,觉就轻了,晚上有时候躺了很久都睡不着,就坐到天亮,中午要是睡一觉,晚上就更睡不着了。
我回复余先生:“大娘耳背,会不会没听见?”
他回:“她手机一直在手边,不应该没听见。”
我问:“您找大娘有急事吗?”
余先生发来两个字:“没有。”
我:……
随即,他又发来一句话:“我母亲这两天吃饭怎么样?”
我回:“吃米饭是半碗饭,半盘菜;吃手擀面,我给她盛一个二大碗,大娘都吃了。”
他继续说:“你还给我母亲擀面条了?”
我说:“大娘想吃啥,我就给她做啥,不会做的饭菜我就请大娘教我。”
对面的人半天没回话。我以为这次的谈话就此结束。
不料,我带着三笙出门散步时,他又发来一句话:“我有点担心我母亲,她头一次没回话。”
随即他又发来一句话:“我给宁宁打电话,她开车回大安了——”
为了送一箱鱼,余宁真的开车回大安了?
这个女人,倒让我肃然起敬。
我明白余先生的意思了。我说:“您不放心的话,那我去您家看看,让大娘给您回个话。”
余先生说:“辛苦你跑一趟,原本我是晚上的飞机票,有点事情没解决,机票改签了,明天能到家。”
让余先生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有点担心老夫人了。再想想我走时她站在门口单薄的身影,我就越发地放心不下了。
这些天我在余先生家只做三个小时的保姆。但大娘和我关系比较好,她的事我有点担心,就决定去余家看看。
幸好暴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地面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我没把三笙送回楼上,直接牵着它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余家楼下。
在路上我就给老夫人打电话,没接。发短信,也没回。老夫人到底怎么了?但愿她是睡着了。
进小区时,我把三笙拴在门卫室门外的柱子上,请保安帮忙照看一眼,就匆匆地上了楼。
我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动静。
这两天我上午来余家时,房间里总有放电视的声音,老夫人愿意看连续剧。
电视的声音放得很大,老夫人听不到门口的敲门声,她就把手机定时在九点半。这样九点半一到,她就站在门口等我的敲门声。
但今天,房内鸦雀无声,没有半点动静。大娘不会出啥事吧?
幸亏她今天给我一把钥匙,我急忙用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进去。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切都像我离开时一样,没有变动。
推开老夫人的卧室,里面没人,电视机的金丝绒罩掀开放到一旁,床铺整整齐齐,乳白色的绣花床罩,乳白色的绣花枕巾,一旁的沙发椅上,盖着一条乳白色的绣花勾边的布罩。
窗台上,摆着一只高颈花瓶,里面插着一只红艳艳的玫瑰。
也许老夫人去卫生间了,我一边叫了两声大娘,一边往卫生间走。
推开卫生间巨大的玻璃拉门,里面没人,只有马桶上高颈花瓶里的粉红色的玫瑰在静静地开放。
厨房里没人,她的房间没人,余先生的卧室里没人,我最后推开最里面的一间我从来没打开过的房门。只见房里摆满了健身器材,跑步机,椭圆机,收腹机,还有拉力器,哑铃,杠铃……这原来是余先生的健身房。
老夫人没在房间,她去哪了?
老夫人的腿摔伤之后,就再没出过门。她说腿疼,下不了楼。那她怎么在楼里凭空消失了呢?
我心里开始砰砰地跳,老人不会想不开吧?
我急忙趴着南阳台往下看,下面是绿化带,我再跑到北阳台探出身子往下看,是楼下小区的健身区域,几个老人在树下玩扑克。
大娘失踪了!
大娘能去哪呢?她自己下楼走了?她走了有多久了?
我重新回到老夫人的卧室,伸手去摸电视的后面,发现余温还在。老夫人没走多久。如果她出了小区,小区门口的保安应该能看见她吧?
我转身要出门时,一眼瞥到窗台上的细颈花瓶。窗台上落了两片玫瑰叶子,叶子蜷缩着,已经烂边儿了,我发现花瓶里的玫瑰外面的几片叶子也烂边儿了。
余家不养花,客厅里的两盆植物都是绿色的叶片类植物,不开花。但余家的卫生间,厨房,客厅,还有老夫人的卧室里,都摆着一瓶高颈花瓶,花瓶里都插着一株红艳艳的玫瑰。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作为医生的余宁买的玫瑰,过着优雅生活,但刚才我寻找老夫人时,查看了她的房间,发现房间里并没有玫瑰,余先生的房间也没有玫瑰,健身房里也没有玫瑰,除了卫生间、厨房和客厅这三个公共区域,只有老夫人的卧室里有玫瑰,那很可能家里的玫瑰都是老夫人买的。
老夫人卧室里的玫瑰凋谢了。我又去卫生间和厨房查看,玫瑰也枯萎了,客厅里的玫瑰叶片也开始烂边儿,看来老夫人很有可能下楼去买玫瑰了。
她不是腿疼,下不了楼吗?
这时我才发现,老夫人的助步器也不见了。
老夫人肯定是出门了,撑着助步器走的。
我急三火四地下楼,正在这时,余先生的电话追过来,询问老夫人。我如实相告,说家里没有,我正在出门找。
“我母亲能去哪呢?”他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慌乱。
我说:“你别着急了,着急也没用,我估摸大娘走不远,我找到之后给你去电话。”
我下楼经过健身区时,询问几个打扑克的老爷子。一个老爷子说:“你是说小玫瑰啊?刚才看见下楼了——”
“小玫瑰是谁?”我问老爷子。
“就是余老太太,她隔三差五地去花店买玫瑰花,我们就给她取个外号叫小玫瑰。”有一个年纪更大的老爷子说。
我心里一阵欢喜,我没猜错,大娘真的去买玫瑰了。
我询问大爷附近哪里有花店,大爷告诉我,这条街的最西边有一家花店。大爷还告诉我,老夫人是拄着助步器走的。
这个老太太啊,为啥不接电话?是手机落在房间里了吗?刚才我在房间里没发现她的手机啊!
路过门卫室,拴在柱子上的三笙看到我,兴奋地直往我身上扑,被绳子又拉了回去。
柱子一侧有阴凉,我走时把它放在阴凉处,但此时三笙站在阳光里,是最靠近我离开的地方,狗绳都抻直了。我一阵心疼,解开他的绳子,牵着他去寻找老夫人。
一路上我盯着行人看,怕错过了老夫人,但一直没看到。
在这条路的尽头,往南拐了几百米,才有一家花店。
花店门前的台阶上铺着红地毯,门两侧摆着两个漂亮的花篮。
我推开花店门时,花店门框上的风铃叮当作响。花店里有一位客人,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并不是老夫人。我很失望。
花店的店主正站在桌前给客人打一个花篮。
我问:“老板,一位老大娘刚才来买过玫瑰花吗?老太太拄着助步器。”
女店主说:“啊,你说的是余大娘啊,是买玫瑰了,买了三只,刚走。”
我一阵惊喜,老夫人真来买玫瑰了。可我刚才在来的路上没看见她呀。
我急忙问:“你看见大娘往哪走了?我来的路上没看见她。”
女店主笑着说:“余大娘每次来我这里买玫瑰,都会到马路对面的咖啡馆喝一杯咖啡。”
马路对面,绿树掩映下,有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子修饰得跟一个古堡似的。门口还趴着一只牧羊犬。走到近处才发现,牧羊犬是假的,是跟真的牧羊犬一样大小的模型。
我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里面冷气扑面而来,跟外面的炎热形成强烈的反差。
咖啡馆里有三个客人,是三个年轻的小姑娘,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叽叽喳喳地小声笑着什么,其他再无别的客人。
咖啡馆老板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靠着柜台上打盹儿。
我问:“刚才有个老大娘来你这里喝咖啡吗?手里还拿着玫瑰花。”
小老板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他把我弄糊涂了,我焦急地问:“她来过没有。”
小老板是个慢性子,回身在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进来了,刚坐下又走了。”
又走了?去哪了?
小老板说:“这我可不知道,你又没花钱雇我看着她。”
我问:“走多久了?”
小老板说:“刚走——”
我焦急地问:“刚走是几分钟?”
小老板说:“那么着急嘎哈?老太太又丢不了。”
我转身出门,小老板出来送我,一眼看到门口等待的三笙,他蹲下身子,伸手跟大乖打招呼,大乖就伸着舌头去触碰小老板的手。
小老板高兴了,抬头微笑着问我:“你的狗?借我玩一会儿呗。”
我说:“你看没看见老大娘往哪儿走了?”
小老板微眯了眼睛,想了一下说:“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我狐疑地问:“大娘接电话了?”
小老板点头,又摇头。
这孩子有毛病吧,点头又摇头?
小老板说:“准确地说,大娘是打出一个电话,不是接一个电话,好像是给一个大姐打的电话,然后她咖啡都没喝,就走了。”
老夫人打电话了?给一个女人打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夫人打电话的时候,肯定能看到余先生的来电,她应该给儿子打回电话了吧?
我刚要给余先生打电话,他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说大娘给你打电话了?余先生说,没给他打电话,他正着急呢。
我把老夫人去过花店,又到过咖啡馆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老夫人好像是给一个大姐打过电话,然后就走了。
余先生开始很着急,听我说大娘给一个大姐打电话,他不着急了,说那是他母亲的一个老姐妹,李姨,两人几十年的关系了,每周都会到咖啡馆聚一聚。他说他会给李姨打电话。
我让他找到老夫人之后给我来个电话,我也好放心。
我准备带着三笙回家了,咖啡馆的小老板却蹲在地上,跟三笙玩得黏糊,又回店里给三笙拿了一块蛋糕。它跟小老板玩得挺好,但三笙不吃小老板手里的蛋糕。
可三笙又想吃蛋糕,就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看它哈喇子都掉在地上,就对他说:“吃吧。”
三笙不吃,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我,一边嘴里淌着哈喇子。
我从小老板手里拿过蛋糕,掰碎,递到它面前,它这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老板稀罕三笙稀罕得不行,央求地说:“美女,你的狗太懂事了,卖给我吧!”
我说:“好好说话——你的年龄得给我叫姐!”
从小老板的嘴里,我打听到余家的老夫人以前每周都会在咖啡馆喝两次咖啡。每次她都跟一个大娘在一起。不过,最近半年没来过,今天是第一次上门。
余先生的电话再次打进来,说他母亲果真在李姨家里,说李姨晚上会让她儿子开车送大娘回家。
我放心了,大娘找到就好了。
想起老夫人不接余先生的电话,原来不是没听见,是故意不接的。老小孩,小小孩,发起脾气来蛮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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