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明亮几尽,万里无云。
空荡荡的街道旁,一栋外墙大部分的绿漆脱落,裸露着水泥墙的居民楼内,一个瘦削的青年,正端坐在一张轮椅上,神情专注的看着眼前的电脑显示屏。
大只佬有大智慧:玛雅末日预言是2012,这是迟到了10年?
秋秋:十三区完了,这个世界完了。
一只沉默的蟋蟀:这么热的大暑天,亏我舍友还去广场上排大长的队买奶茶,排队的人都变异衰老了,现在已经联系不到了。
青山孤儿院院长:大家在室内安心等待救援,不要添乱。
法轮神教教主:哈哈哈哈,就像我们法轮神教预言的那样,我们的神将要现世了。大家快入我轮神教迎接神的到来。
渺小的鱼:赞美康德,请康德看看这个世界吧。
隔壁家最美的四十岁少女:大家拿食盐擦身子,专家说了,只要拿食盐擦身子,就能屏蔽掉太阳中的“进化因子”。
刘青:不信*,不听*,不传*。
查哈:我亲眼看见楼底下的人突然长了翅膀,还有楼下的猫和狗,都连在了一起,屁股上的尾巴不见了,变成了狗头。可爱捏
唠嗑的老手:末日不应该是病毒肆虐,然后出现一些四肢僵硬,行走缓慢,没什么威胁的丧尸吗?
阿查:你釜山行看多了吧。
天性释放:千万不要被太阳晒到,还有新能源车,天幕根本不经晒。
美嘉:我现在好害怕啊,家里请的阿姨之前开新能源车出门买菜现在回来了,现在就在外面敲门。人家不敢开门。
刘青:不信,不听,不传。
青年的额头泌出了一层汗,微微松了下紧握着鼠标的手。
青年名叫陈暮,是个孤儿,大概是因为小儿麻痹,从小肌肉萎缩,据说是被抛弃到了孤儿院门口。也因为小儿麻痹,被孤儿院救治后,身边的小朋友不断的被养父母挑着领走,自己到了二十二岁,读完联邦的在线大学教育后,就被赶出了孤儿院,因为联邦的廉租房政策,租住在了这栋楼里。
陈暮视线离开了电脑屏幕,望向了窗外,迷茫的看着窗外正南偏西方向灿烂依旧的太阳,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上午明明还在好好的打着游戏,都快要拆家了,突然跳电了。后来又恢复了。
变电站沦陷了?联邦启动的紧急备用电站电源?联邦占用通信通道,让大家在室内?不要出门晒太阳?
不要晒太阳,不要晒太阳。听着街道上还在响着的大喇叭,陈暮望向了自己坐在轮椅上的下半身,苦笑了下,两只大小腿上,就没多少肌肉,连筋带骨的,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
陈暮抬起头,把手掌伸向了太阳,望着从手缝里透出来的光线,眼光中含着一丝期待。
听说晒太阳久了,就会变异?我也不想要什么变异,要是能把我的腿治好,能让我跑起来,不,走两步就已经很好了。
他眼中饱含着期待,望着空中那轮红日。
接着他又想起了挎戳视频里拍摄到的,变异人们急速衰老,老死的惨状。
身体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放下了手,摇着轮椅轮子,几下转到了窗前。双手一拉,把窗帘拉上了。
乒乒乓乓。
“你是不是出轨了,贱婊子。”
“楼上的,我和你们说过了,你们天天吵,天天吵,我让你们吵,让你们吵。”
“我要去道歉,真不知道上次说黄老师的衣服不好看,她会不会生气,她万一生气了怎么办,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恐慌蔓延,此时的楼上楼下,各处却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细碎声音和各种碰撞碎裂的声音。
这该死的隔音,连末日了也不消停。
陈暮想着。
……
饿啊。
已经一个礼拜了。
陈暮黑着眼圈,舔干净了方便面袋子里的最后一点残渣。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绑着皮筋的休闲裤已经显得有点松大了。
没有联邦救援,网也断了,也没有额外的消息。
“不要晒太阳,晒太阳……”
经过了三个日夜,高温依旧,只有外面街上的那台破喇叭还在喊个不停。
我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陈暮看着高悬的太阳一点点的向西方沉去,还剩下一点余晖。
他开始迫不及待地在厨房里开始翻箱倒柜找盐。
他拿起了灶台上放调料地瓶子,把瓶子里地氯化钠倒在了手里,搓了两把,细细地抹在了脸上和身上。他又找出了一个大号地空瓶子,接到了自来水口,接了一整桶自来水,把剩下的氯化钠均匀倾倒进了自来水桶里,盖好了瓶盖。
陈暮肌肉萎缩的大腿上放着氯化钠水捅,为了防止水捅在他移动时被晃到,他嘴衔着自来水捅上的提手,努力摆正着水桶的位置。
他两只手推动着轮椅轮子来到了门口,拿起了架子上的伞,拧动大门的把手,推开了大门,进了楼道中。
咕噜。
陈暮推动着轮椅,踏过了略高出楼道的门槛,出了门,驶到了楼道里。
“阿哥……”
他试图用衔着水瓶提手的嘴,叫了下二楼的大哥,想问问他有没有吃的,或者一起出去找点吃的。
砰!
还没叫出口就被二楼的摔门声打断了。
一个细长的物体被甩飞了出来。
陈暮从一楼和二楼楼道的间隙中看着,二楼的男青年走了出来,雾气蔓腾。
他上前把细长的物体抱在了怀里。
陈暮才发现,被甩飞的细长物体是和男青年一起居住的女人。
男青年怀里抱着已经死去了很久的女人,女人全身乌青,似乎被冻死了很久。
“你到底被几个人呢**了,贱婊子,我这么爱你,对你这么好,最后一口吃的都留给你了,你为什么要***,你为什么要**啊啊啊。”
在男人激烈的动作下,女人已经发青的尸体,在男人怀里摇晃着。
陈暮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不想破坏这和谐的气氛,立刻推动着轮椅,想往屋内撤。
僜僜两声。
轮椅撞到了高出的门槛,发出了声响,陈暮一回头,暗道该死,向后转使不出力。
全身雾气蔓腾的男人皮肤渐渐的已经起了细纹,双眼血红。
听到了声响,转头看向了陈暮,喉头鼓动道:“怎么,你也和她有一腿。”
刺啦,轮椅车轮扭动。
“没,没。”陈暮讪笑的回复了两句,想转个身,往租住的房子里走。
男人没听陈暮解释,一步步朝他走了下来。
该死,来不及转了。
陈暮看着步步紧逼的男人,双手大力地推动着,轮椅飞快向楼道外驶去。
廉租房楼道和外面的街道中间有一排凹下去几公分,宽十公分的排水渠。
咕溜。
轮椅驶的太快,陈暮来不及刹车了。
轮椅轮子滚进了排水渠。
轮子被卡在了排水渠里。
落日的余晖直射到了脸上擦满了细盐的陈暮脸上。
陈暮一惊,赶紧打开了雨伞,把伞柄插在了自己的咯吱窝里。伞身对着太阳,他嘴继续衔着瓶子提手。
他回头望了望。
那个男人抱着女人,已经走到了自己房子门口。
陈暮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的肌肉鼓胀了起来,用力往轮子上推动。
呲啦啦,两只轮子向前滚动,滚进了排水渠,接着努力向上攀爬,将要滚出去时。
全身鼓着劲的陈暮,没注意伞,原本被咯吱窝夹着伞柄从咯吱窝脱落,掉在了地上。
阳光直射到了脸上擦满了细盐的陈暮脸上。
陈暮一惊,呲啦啦,松了咯吱窝里的伞,轮子毫无意外的从排水渠高出滚落到了低处。轮椅被卡在了排水渠里了。
他立刻弯下腰,捡起了伞,把伞身重新对准了太阳。
然后重新回头看了看男人。
男人的皮肤皱起,全身往里缩小了点,发色变白。再也抱不住女人,和女人一起伏在了楼道地上,一动不动,白雾也不见了。
陈暮看的冷汗直冒。
他回正了头,一阵心悸,看向了周围。
他放眼望去,柏油马路这几天已经烤的滋滋冒油,街道上瘫着数个一动不动的’老人’和一些肌肉松散的动物尸体。
不,应该是一片片快要腐朽了的肉。肉旁边有两辆相撞的电瓶车和一辆新能源车。
车主应该就是那些肉片了吧。亲眼看到这幅场景,陈暮冷汗直冒。
虽然,大太阳,高温,这几天好像要把一切都烤化了,把气味都烤没了,肉块也没有腐朽。可还是有一股腥气,从陈暮的胃里翻腾的涌了上来,直冲脑门。
呕,呕。
胃里面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只流出来些胃液和残渣,吐了点胃液和残渣的陈暮,面色苍白,感觉却好了一些,肚子好像也没那么饿了。
原来是真的会变异衰老阿,我不会向他们一样也变异吧,也衰老吧。应该不会,就一刹那,还有盐。陈暮拿着伞,呆坐了片刻。却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继续努力推动着轮椅,可是稍微一用力,咯吱窝就夹不住伞柄,要掉落下来。
尝试了几次,陈暮气喘吁吁的‘瘫’坐在了轮椅上。
他休息了会,摸了摸身子,松了口气,好在还没什么变化。
接着望着遮住阳光的伞身,好像已经快是完全朝西的方向了。
他侧头把头转向东方。
月亮要出来了吧,晚上终于要来了。
他坐在轮椅上等待着,扭着头望着东方,伞身也向西继续偏了点角度。
排水渠上他坐在轮椅上的持伞影子渐渐被拉长了少许,模糊了少许。
过了会后,排水渠上陈暮撑着伞的影子变成了两个,同样的长,一条极淡,一条模糊。
康德在上啊。
陈暮望着东方的天空,僵硬着脖子,惨然的笑着。
东方升起了又一轮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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