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要商议军国大事,在胡云西进来之前,武英殿里就没什么人。
刚才又准备用膳了,值守太监被朱元璋喊去传话要辣条。
所以,现在殿内就只有他们三人。
徐达默然转头,跟朱元璋面面相觑。
他现在满脑子就是一个字。
悔啊!
当事人现在就是极其后悔!
自己怎么就馋了这么一口烧鹅,留在陛下这儿用膳了呢!
要是没留下来,估计这会儿已经快出宫了,哪能碰上这档子事儿啊!
倒不是徐达喜欢明哲保身。
实在是因为他知道朱元璋的脾气,那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而陛下对胡惟庸的不满,不论朝廷哪一批人物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
徐达跟胡惟庸一样,都是淮西勋贵出身。
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
而徐达恰好是完全不准备参与党争的武将话事人。
陛下吩咐的差事,他办。
陛下没吩咐的,他装不知道就是。
即便看不惯胡惟庸那副权欲熏心一手遮天的死样子,徐达也没有真的当面与其起过什么冲突。
两边都不沾,他一直保持了很久。
直到今天!
自己是真特么倒霉啊……而且,还没地儿说理去!!!
“那个,陛下,要不今天这顿烧鹅,臣就先不吃了吧。”
徐达有些尴尬的想要站起身。
结果朱元璋抬手就把他给拽回了位置上。
“天德,你看看,你还比不上一个毛头孩子的胆量来得大!”
“反正这些事情等到明日朝会上也是要说的。”
“提前听听怎么了?”
“给咱坐下!”
朱元璋开始吼,就说明他已经有点生气了。
徐达没敢再有动作。
眼见着暴脾气已经发作,胡云西也没有怯场,只是拉住了朱元璋。
他低声道:
“陛下,事情您都还没听,卷宗也还没看,怎么就生气了?”
“咱们先将案子给理一理,到时候您再冲那帮人发脾气也无妨呀!”
朱元璋胸口起伏不定。
显然是气的不轻,正竭力压制着怒火。
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话。
“汪广洋跟了咱许多年,聪明机敏,又是老伙计,咱一直很相信他……”
“若他当真与胡惟庸狼狈为奸,此事,咱绝不轻饶!”
胡云西摆了摆手,示意朱元璋先消消火。
而后他打开了那份口供。
“陛下,您先看看卷宗。”
“臣也不是那种胡乱攀咬的人。”
“实话实说,汪广洋跟胡惟庸私底下干的那些勾当属实没多大关系,他没有参与其中,这些事情对他也没好处。”
“但是问题出在……”
“他知道,所有事情他基本都知道。”
胡云西点了点眼前这份卷宗:
“比如说这里,朱亮祖招供说胡惟庸在洪武八年给诚意伯刘基下毒,致其身亡。这事儿,汪广洋是知情者。”
“再比如说,洪武九年胡惟庸收受贿赂,将中原某地一处河道决堤之事给瞒下,导致当地民怨四起,最后派了别人去擦屁股,这事汪广洋也知道。”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陛下,汪广洋有知情不报之罪,但臣感觉也罪不至死。”
尽管胡云西说了几句公道话,但是朱元璋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甚至,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他死死盯着眼前那份卷宗,目光在上头扫过一遍又一遍。
实在难以置信……
自己如此看重如此厚待的右相汪广洋,居然是这么个尸位素餐之辈!
为了前程,为了明哲保身,竟然眼睁睁看着胡惟庸作恶,却始终没有想过要禀报给他!
“当年汪广洋跟着咱的时候,还是个一门心思做实事、想要推翻元廷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可如今,却成了这么个沉湎酒色,荒于政事的家伙!”
“身为右相,包庇胡惟庸作恶……”
朱元璋咬着牙,恨声道:
“传咱旨意——”
“将右丞相汪广洋押入锦衣卫牢中,严加审问!”
“若他再不知悔改。”
“则抄家灭族!”
胡云西抿了抿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胡惟庸这个罪魁祸首都还没有抓,如今就要把汪广洋这个倒霉催的先抓进去审问。
他实在有点搞不明白朱元璋的想法了。
看来史上著名的胡惟庸案,之所以能够连坐数万人砍头,就是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唉。
现在自己在朱元璋手底下干活,本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日夜夜盼着朱标能上位,到时候日子就好过多了。
可哪怕朱标好端端活着,这特么也得等到洪武三十一年啊!
他奶奶的。
这一回办胡惟庸案的人变成了自己,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牵扯进来。
如同汪广洋这种倒霉蛋,估计数不胜数!
胡云西只能想想办法,让手里造的无辜杀孽没那么多了。
杀恶人他绝不手软。
可问题是,如果把这帮倒霉蛋全都给弄死。
朱元璋的刀尖,不就只能对准自己了嘛!
………………
夜深。
原本是去商议北伐之事的徐达,按理说应该傍晚就回家吃饭了。
可今天他却喊人送了口信,在宫里熬到现在才回家。
这让家里人有些担忧。
毕竟徐达身体一直都有点小毛病,他们生怕是在宫里出什么事才耽搁的。
等他回府里,众人才放心地各自回了房。
但徐妙云被叫到了书房里头去。
“爹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呀?”
徐妙云端着茶水进来,动作轻缓地给自己父亲倒了杯茶。
看了看女儿,徐达叹了口气。
他也没瞒着,开门见山道:
“今日,爹爹在宫里见到胡云西了。”
“傍晚的事儿。”
“他从朱亮祖嘴里撬出来了不少东西,今日直接告发右相汪广洋包庇徇私不作为,陛下震怒。”
“将汪广洋下狱的旨意已经下达了,我估摸着明日早朝,满朝文武也都差不多知道了。”
徐妙云倒茶的手停了下来。
半晌。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父亲,温声道:
“那爹爹您,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呢?”
“朝堂风云四起,山雨欲来。”
“您即便不打算参与党争,也得为自己做点打算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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