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1205房门前。贺兰儿一手拎着包,一手在门口按密码,早已成为肌肉记忆的密码输入动作,在密码锁上,不断地发出“哔哔”两声-“输入错误”。声音一遍遍地提示她。如果不是她突然失忆了,那就是蒋博渊这厮换了密码。
她是不可能忘记密码的。
贺兰儿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可耻的人,明明是他出轨在先,明明他是过错方,他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地单方面把她扫地出门?贺兰儿提着包站在门口,看上去反而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灰溜溜地等待大人回家,认了错才能进门。
她内心像是有团火烧着,但是她却无法抒发出来,她甚至不敢在门口闹,也不敢去蒋博渊的公司里生气地控诉他,把他的丑事一一抖出来。因为她前两天刚砸破了一个警察的脑袋,这一年都在观察期,她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不然她有可能就真的会被抓起来。那可是“赵阎王”啊!她这两天被关在拘留室里,听了不少关于他的“铁血手腕”,无论你是老是少,无论你是男是女,错了就是错了,他不会讲任何情理,仿佛他就是法律本律。
贺兰儿气恼却又不知与谁说,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去找蒋博渊,她怕她看到他就一巴掌呼过去,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气。
她顿了顿,拨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通了。
“喂?哪位。”
“妈,是我。“
嘟嘟嘟嘟……
对面传来了挂断的忙音声。贺兰儿火冒三丈,她婆婆为什么挂断她的电话?难道她进了警局两天,外面都变天了?她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吗?为什么家里密码也换了,电话也不接了?
她直接拨了蒋博渊的电话,她已经顾不上她的情绪了,这一家人明摆着要把家庭矛盾始作俑者的锅甩到她头上了。其实就算他真的要离婚,她也无所谓了,当她知道他对婚姻根本没有忠诚,和她在一起也不是真的爱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要和他离婚了。可她还有一个女儿,就算是全世界都与她为敌,她都不在乎,她只要她的女儿!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可是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贺兰儿好像真的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离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似她存在于这个世界,又好似不存在。她的周边就好像设了一个结界,她能看到其他人,但其他人却看不到她。
她恼怒却无力,瘫坐在房门前。她抬手看了看表:20:05分。
这个时间如果不在家,能去哪里呢?贺兰儿又腾地站起来。她仿佛听到了女儿囡囡的哭声。她攥紧了拳头拼命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蒋博渊,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有本事出轨,怎么没胆子开门啊?“这一刻,她好像那琼瑶剧里的雪姨上身。嗯,从前她可讨厌看琼瑶剧,现在她竟然成为了最讨厌的剧里的最讨人厌的角色。
她发了疯似的,用拳头砸门,无顾指关节的疼痛,她一遍遍的敲,一遍比一遍激烈。她也不知道她敲了多少遍,直至熟悉的穿着制服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又是你。”一个低沉却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赵警官和搭档胖警察站在贺兰儿的跟前,赵警官抬了抬帽檐,双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继续道:“刚接到报警电话,就知道是你。怎么?关你两天太少了?”
贺兰儿气不打一出来,都是因为他,明明可以走民事赔偿处理,非要关她两天,都是因为他,她成为了一个有污点的人,还要限制她一年的行动自由。她一个快步冲向赵齐,使出她吃奶的劲,捶打他,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来自一个绝望主妇无力的控诉。
这些捶打敲在赵齐身上,一点都不痛,甚至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还有贺兰儿周身散发的淡淡的茉莉香味,让他有点恍惚,在他的记忆中,他的母亲也拥有相似的味道,莫名让人觉得舒服与心安。而眼前这个女人有着美丽的容颜,优雅的气质,却又是如此“泼妇”的性格,这种反差甚之让他觉得她竟有点“可爱”。
他没有马上推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一时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呆站着任凭她捶打他,朝他泄愤。旁边的胖警察看不下去了,拉开了贺兰儿,指着她骂:贺兰儿,你别太过分了!干嘛?对着警察撒泼吗?你信不信我再逮你回去!“
贺兰儿发丝凌乱,眼神茫然。她现在没有别的发泄渠道,所有人都看不到她,唯有赵齐看到了她。对贺兰儿来说,这个瞬间,他是世界毁灭的源头,但也是带她回现实的一道光。
她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无声的抽泣。她不知道的是,同座周围的邻居,隔着厚厚的房门,通过猫眼看着,与身边的家人轻声讨论着。曾经端庄贤惠,优雅气质的蒋太太,贺小姐,囡囡妈妈,就在今天,她身上所有的“人设”全部都坍塌了。大家看到的是一个歇斯底里,神经衰弱,破罐破摔的疯女人。
这时,赵齐走过去,在贺兰儿面前蹲下来,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起来。他替她掸了掸衣角的灰,拍了拍她的肩,温和而平静地说道:“你把你老公电话给我下。”
30分钟后。楼下的星巴克。赵齐和贺兰儿并排坐着,蒋博渊坐在贺兰儿对面。贺兰儿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蒋博渊。蒋博渊一点也没有不自在,而是气定神闲地玩手机。
令人尴尬的沉默。赵齐正准备开口,还是贺兰儿先开了口。
“我们离婚吧,孩子房子归我,你净身出户。”
蒋博渊眼睛都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离开,缓缓说道:“房子是婚前财产,既然是你提出的离婚,你要离开你就离开。因为你没有工作,不具备抚养的权利,所以孩子归我。”
贺兰儿肺都快气炸了,回道:
“凭什么,你别忘了是你出轨了!你是过错方好吗!”
“你有证据吗?你可以请律师替你打官司,我可以推荐我的同事给你。但我要提醒你的是……”蒋博渊放下手机,托了托金丝边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既没有工作,又被拘留过,情绪不稳定再加有案底,法官会怎么判呢?”
贺兰儿气愤地别过头看向赵警官,眼睛红而干涸。
赵齐轻轻咳了一声,冷了冷脸,问向对面的蒋博渊:“孩子今年几岁了?”
“刚满3岁。”
“哦,根据民法典,不满两周岁以下的子女,一般随母方生活。超过两周岁的,根据情况考虑,当然经济情况和情绪状况是重要的衡量部分。”赵警官业务熟练和流利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已经“冻成冰块”,寒气逼人,眼睛红的可以滴出血的贺兰儿。
蒋博渊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所以你有两条路,贺兰儿。一是明天10:00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二是跟我回去,接着过日子。”
贺兰儿顿时觉得她自己是多么愚蠢啊!居然这样被蒋博渊拿捏。如果当初忍住,默默的收集好证据,找份工作,将他一举“歼灭”,让他成为那个过错方,这样女儿的抚养权一定是判给自己的,所有的条件都会偏向她。为什么要这么冲动,砸伤了警察,还被关了两天。自己没钱没工作,周围邻居都亲眼目睹过她的“情绪不稳定”,如果需要,他们也许都可以成为法庭上指证自己的证人。
确实,如果她是法官,也不会判给她自己。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贺兰儿气闷不过,一时语塞。而旁边的赵齐,感觉这夫妻俩话说到这份上,民警好像也没有可以调解的必要了。在他眼里贺兰儿好似没有退路,他觉得大部分的家庭主妇走到这一步,是可怜也是无奈。历史经验告诉他,无论这个女人之前有多优秀,只要结婚生了孩子,一旦家里没有人帮忙带孩子,那就只有事业和家庭二选一,这已是社会的常态。
他在这片区做民警4年,看遍了这片区的人情冷暖。多少女人在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只能选择回头,假装美满的过下去。因为一旦踏过去,她们面临的情况将更加糟糕,她们一无所有,甚至找不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就算找到了,也过不了以前那样富足的生活。而眼前这个女人,30岁上下,面容姣好,保养得当,浑身上下一水的名牌,气质出众,这些都提醒着他,她和其他的都市中大多数的“金丝雀”无异,他们的丈夫既是他们的另一半也是他们的老板,是她们赖以生存的对象。
这时胖警官看看还是没人说话,便接了话,想要结束今天的加班:“你们小两口该回去回去,该过日子过日子去吧。什么事情回家好好说。”
贺兰儿看着对面的蒋博渊,白皙的皮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面的藏着怎样的心机,她不得而知。
贺兰儿拿起包,站起身。异常冷静地对蒋博渊说:
“明天10:00,民政局门口见。”
赵齐心里无疑吃了一惊。他怔怔地看着贺兰儿洒脱的背影,慢慢地消失星巴克的玻璃门外。
蒋博渊这时也欠起身,站了起来。从上衣兜掏出了一个名片夹,从里面抽出两张名片,双手递了张过去,道:
“以后两位如果接触的案子需要帮忙,尽可以打电话给我。“
赵齐接过去一看,上面两排印刷体:蓝江市韬略律师事务所高级律师/合伙人蒋博渊
赵齐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门外夜色中的车水马龙,“这个女人……”
酒店内。贺兰儿洗完澡穿着浴袍,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远远的万家灯火淹没在浓浓的夜色中,异常的平静。她不会再回去假装和睦地和蒋博渊过完这一生。虽然她爱自己的女儿,但她也清醒地认识到,她的性格,不会允许她用毁掉自己的一生作为代价。
她既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要和女儿在一起,这两者并不矛盾。明天离婚后,她会恢复自己的正常生活。当她成为一个独立,有经济能力的女性,并且努力找到蒋博渊婚内出轨的证据,她就可以要求变更抚养权。
贺兰儿虽然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这么倔强地想着,但还是鼻头一酸,泪水像决了堤。她不知道她该靠什么生活下去,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未来在等待着她。但她知道她必须要努力活下去。
她打开包,取出绿色的盒子,铺上1米乘1米的黑色绒毯。她把塔罗牌像玩扑克牌那样平铺在绒毯上,心里默默的念着刚才的那个问题:未来她会靠什么生存?
在弧形的牌阵中,她用粉色的指甲尖随机切了一张牌,贺兰儿把它翻开:
是魔术师。
魔术师,它是塔罗的第一张牌,明黄色如太阳般绚烂的底色,牌中有一个年轻人自信满满。魔术师意味着一切新的开始,他是一个带有些神力的人物。牌的画面中,魔术师跟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生成天地的四要素,他一手指着天,一手指着地,像是有通天地之法术。
贺兰儿若有所思:如果要苦苦寻求新的工作机会,从头再来,为什么不从她爱的塔罗占卜开始呢?她为自己逢凶化吉过多次,连蒋博渊出轨,也是她先占卜出来的,然后才顺藤摸瓜,看到他出轨的情形。
但她没有取证,就因为自己的气急败坏搞的满盘皆输。
贺兰儿懊悔。但事已至此,她隐隐觉得,也许她可以像这张魔术师一样,有一个新的开始,并且她这一身的“过敏型”体质,能帮到她成为一个不错的付费占卜师。
她松了松自己的心情,平躺下来,她忽然觉得,人生又有了些希望,她又回到了之前大学毕业时,那个意气风发,眼里有光的女孩,想到这里,巨大的困意,向她袭来……而久违的那有过无数次的梦境也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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