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钰把脏衣服放进木桶里，又利索地把脏床单也放进去，说道：“明日我就将衣服被褥洗净晒好给先生送来，今后这些脏污的活计都交给我，如若再让先生沾半点这些粗贱之事，就是马钰的失职！”
肖长庚看着姑娘义正辞严的样子。
看来这年代的姑娘还有些封建残余思想。
怎么还挺受用的？
相比之下，前世的姑娘一个赛一个都是祖宗。
话说如果遭逢乱世，死都是男人去死，无论哪个时代哪个文明，乱世过后都是一堆寡妇。
女人想当祖宗只是因为没碰到真正残酷的时代。
话说这“残酷的时代”在人类历史上占了90%以上的时间？
男人如果要承担责任，为何还要娶个祖宗回家供着？
男人如果不想承担责任，就更加没有成家的必要了。
所以这真特么是个悖论啊！
话说肖长庚真是喜欢这时代的姑娘这举案齐眉的样子。
马钰接着又像心灵手巧的小白兔，在屋子里前后蹦跶，很快把宿舍收拾得清爽干净。
肖长庚只能感叹，真好啊，这年代千金小姐都能这么贤惠。
马钰最后来到肖长庚的书桌前，看着书桌上乱糟糟的一堆文稿。
这些都是肖长庚这几天写的，大部分是对即将开始的科研工作的内容思路整理。
马钰小心地问道：“先生。您的手稿，方便让我整理吗？”
肖长庚：“呃。你不嫌麻烦的话，随便你。”
马钰颇为感动。
谁都知道肖先生所做的研究是不得了的，肖先生丝毫不担心泄密的问题，让自己想瞧就瞧，这是一种多大的信任。
肖长庚觉得有点尴尬，主要是因为…………
他的字有点丑。
他的字本来就不怎么样，毕业后十多年都是用电脑，除了签名，基本没怎么写过字。
加上这时代的自来水笔又用不惯，所以他那鸡爪体实在是他自己看都觉得尴尬。
他看看马钰要整理手稿，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他想着去跑步，就交代道：“正好你把手稿整理一下，然后通知研究所的人员，明天召开第一次科研工作例会。”
马钰连忙跑到墙上挂着的黄历前翻了翻，说道：“6月15日，宜修造、开业、动工、开光、纳才…………是个好日子！先生就安排明日吧，我一会儿就去通知。”
肖长庚有点无语。
这年代的封建残余思想真的是挺重啊。
肖长庚顾自跑步去了。
马钰一个人留在宿舍，继续仔细为肖先生整理手稿，她看着先生的笔迹，觉得先生的字果然也是别具一格。
端方、圆润这些词跟先生的字压根沾不上边。
应该叫……狂放不羁？
果然别有一番气度。
马钰整理完桌面上的科研稿件，看见脚边的竹篓子垃圾桶里有几团废弃的稿纸，她瞧着一团稿纸上字迹潦草地写着一行行短句。
是诗？
她把那团稿纸拿出来，展开来看。
果然是一首长诗。
先生竟然也写诗？
马钰惊喜。
这是一个属于诗歌的年代。
身为这年代的文艺女青年，对诗的崇拜、痴迷是其基本素养。
马钰努力辨认先生那独居风格的字迹，读出这首诗：
《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之前，
宣读那些被判决了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做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的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
马钰读完，久久地愣怔当场。
这首诗是对时代人心的拷问。
振聋发聩！
她又感到深深的疑问，为什么先生把这首诗丢弃了？
莫非是先生觉得这首诗太过离经叛道？
担心惹火烧身！？
想必是如此！
先生是为了科学研究事业，而放弃了文学事业！
她又念诵几遍诗作。
越读越觉得，这样的佳作，不应该埋没于世！
或许可以请父亲看看？
父亲还可以请周伯伯看看。
没错！
周伯伯素以锐利批判、涤荡黑暗著称，想必会喜欢这一诗作！
以周伯伯的威望和影响力，有他作保举荐，应当能使这首诗面世，并保肖先生不会受到这首诗的牵连！
马钰下定决心，哪怕是惹得肖先生不高兴，也不能让这首诗就这样被丢进垃圾桶。
她把这首诗小心收好，放进内衣口袋里，再拎起肖先生的脏衣服，悄咪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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