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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系法师被开除出队伍! 第三章 枭熊

天刚亮,宽阔的天穹边缘冒出第一缕辉光。厚重的云层相互拥挤,它们互相积压,在广阔的空间当中互相插叠,它们既不融合,也不分散,就这么积压着,交接角力。其中水汽翻涌,天光四射。

这样耀眼的天气,若是放在往常,肯定是令人享受的。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令人心旷神怡。但对于荣格·奎斯佩来说却完全不是这样。

今天是他脱离队伍的第三天。

他拖曳着身躯在碎石密布的山道上走着,远处山峰连绵,美不胜收。山峰下面则是清澈见底的河流,横亘千里,在阳光照射下仿佛一束水晶般的缎带。

对于荣格来说,再怎么绚丽的美景都无足轻重了。他艰难前行、灰头土脸。等他爬上山道的前端,在山崖上往下看的时候,那左右两边茂密的丛薮,以及层峦叠嶂,都如同要将他掩埋此处的险恶坟茔。事实上也是如此,单人在这样的野外行动,没带物资,也无照料,无疑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

对于荣格来说,孤独是一回事,而捉襟见肘又是一回事。——他从储神小队被赶出来,出乎他的意料,让他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有任何准备,就被弃之如敝履。

他身上只有一些干粮和水。原本在队伍当中,每夜都能有营火以及其他熟食可分,还可以睡在帐篷里面,轮换值夜,不必过分担心野兽袭击。

而现在,他只能够独自面对穷山恶水。荣格必须精心筹划剩下的粮食和水,以防自己快速陷入饥馑的境地,而晚上,他要小心夜行的虫蛇猛兽,将他这个虚弱无能的家伙撕碎吞食。他已经是一块游走于山间的肥肉,随时都有可能葬身山野。

荣格不想这样,他依旧跋涉着,试图穿越山林,回到冒险者营地,只要到临时根据地那边,相信会有人能够接引他,让他回归到安全的地方。

只是这样的希望逐渐渺小了。荣格在山路上困难地走着,随身拿着一根捡到的长树枝支撑身体。眼前是一道下坡,坡道上杂草丛生,野草如同刀子般锋利。荣格穿着一双破鞋踱过山坡,他谨小慎微,四处找落脚的地方。因为这道山坡较为陡峭,若是不慎翻滚下去,怕是会掉下山崖。

他咒骂着这一切,咒骂着他所遭受的不公。他沿着山坡走下去,左脚去够前方的一个凹坑,他伸长身子,想要借助凹坑为移动的踏板。可是他过分饥饿,四肢无力,他难以完成这样的动作,一点点的困境都会要了他的命。

不出所料的,他没能踩中那个凹坑,反倒是脚滑了一下,整个人从斜坡上翻滚而下。他发出一道惨然的尖叫,随后大腿处、两只手臂、还有他的鼻子,都被撞出了不同程度的伤口。他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甚至有些地方还留了血。

荣格的滚落在坡度缓和的地方停止了,他伤痕累累,四仰八叉地面对天空。天空很蓝,空气也很好,他仰面躺在山坡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呜咽,最后变成难听的、彷徨的苦笑。他笑得伤心欲绝、笑得痛苦万分。

“呜呜,大家……芙妲拉、亚当、芮娜……储神的各位……”

荣格难受地自言自语着,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被熟悉的队友所抛弃了,不留丝毫情面。

忽然,深林间传来一声嘶吼。荣格飞快地从地面上爬起来,他的血液因为这突然的惊惧而冰冷。这里不是祥和温暖的庭院,而是凶险四伏的野外,出现什么危机都不可预知。

荣格掌心冒汗,他祈祷茂盛幽篁当中不会出现充满敌意的猛兽。若是现在遇上敌人,无法施放魔法的他只有任人宰割、引颈就戮的份,根本不能指望面对连话都不会说的魔兽跪地求饶会有作用。

结果——是他担心的最危险的情况——一只枭熊。灰粽色的身体,密蔽壮实身躯的羽毛,黑色的斑点遍布毛发浓密的熊的躯干,以及那强健结实的带有钩爪肥掌的四肢,脚趾粗厚,而肌肉健硕,其中蕴藏着足以撼动大树的力量。

至于它的脑袋,则如同突兀地接在痴短的脖子上似的。那是猫头鹰的脑袋,两只眼睛瞪大如铜铃,鸟喙短而粗大,脸上耳状羽毛分布形成面盘,宽大脑袋灵活转动,需要的话甚至可以转到270度,四下查看情况。

而现在它发现荣格了,它注视着荣格,从灌木丛中缓慢走出,它几乎是试探着看着眼前这个落单的人类。枭熊的智慧不可小觑,假使说熊类大抵外表笨拙的话,那么枭熊则是援引了两者之间的优点进行互补。这使得枭熊有着锐利目光、卓越听力的同时,还拥有强大的力量。受到这家伙的攻击,哪怕是一车队的人,也可以撞得人仰马翻、血肉模糊。

荣格冷汗直冒,他怎么样也想不通,竟然会在这荒郊野外和枭熊单独对峙。他定定地站在原处,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枭熊一个冲击,就将他当场屠戮。

见鬼,荣格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他的脑海中快速地思考着脱身的办法,逃跑吗?恐怕不行,枭熊的奔跑速度远远超过普通人,只要一个冲刺,枭熊就能把他叼在口中。

装死吗?恐怕也不行。这招面对真熊都未必能够起效,何况是枭熊呢?枭熊的智慧不会错过任何猎物的伪装行为。

枭熊的身材粗重,惯性也大,现在只能和它对峙,表明自己并没有敌意的同时退出它的视线,最好枭熊并不感到饥饿,这样就不会主动攻击他了。

荣格念及此处,他不动声色地后退着,试图退出枭熊的视线范围。他没法应对这样糟糕的状况,他心中已经产生今天就会殒命此地的念头了。

咔嚓。

运气并不站在荣格这边。汗流浃背的荣格在后退的时候不慎踩到了一根树枝,他心道不妙,而枭熊则是反应极快。它扒开树叶,圆滚笨重的身躯忽然袭来!凶猛无匹的枭熊宛如一道飞扑而来的阴影,它没给荣格反应的机会,瘦弱的法师已经被它扑倒在地。

荣格惨哼出声,枭熊粗重的喘息还有从口中流出的涎水发出令人嫌恶的恶臭。沉重的身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厚重的趾爪还有那不由分说的气力将他碾压,一个扑击就将荣格的手臂踩住,他感到右手手臂在瞬间骨折,发出一声惨烈的钝响。

紧接着的是,枭熊进一步的猛烈进攻。这只畜生从上而下地凌驾于荣格之上,它的眼珠转动着,用坚硬的喙啄击荣格,若是命中要害,荣格当场就会毙命。而仅仅是在两三秒之间,荣格的腹部就被枭熊啄出了一个血洞。

“啊啊啊啊!”荣格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他的嘴巴都歪斜了,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眼瞅着这个野蛮的家伙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枭熊用坚硬的喙将荣格整个叼起,然后转动脖子将他掀翻在地,荣格试图爬起来逃跑,还没等他发力,枭熊又猛冲过来将他撞开。

他感到胃液在翻涌,几乎要呕吐出来。肋骨也被这家伙碾碎了几根,从胸部传来强烈的疼痛感,荣格的现状惨不忍睹,遍体鳞伤、几近昏厥。那只枭熊几乎是像对待玩具一样在拱他,只需要一记拍击,它就能要了荣格的小命。

枭熊暂且停歇下来,它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叫,大约是在昭显自己对于领地的掌控吧。它像人一样站立着,两只腿承受着身体的重量,它那硕大的、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地面上的荣格看,他看起来就像一滩随时都会咽气的烂肉。

荣格咬着牙在地上趴着,他知道自己的体力正在流失,仿佛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不是血液,而恰巧是他的性命似的。他在不幸被开除之后,立马就遭遇了足以夺去他生命的灾难。他几近脱力、骨折咳血。而造成这些崭新伤口的家伙还在几米远外的地方虎视眈眈,就等着待会一个巴掌将他的脑浆拍匀,随后啃噬他的血肉。

荣格气若游丝,面部颤抖。他没有更多的念头,他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做决定。

撕扯之间他已经摔落到了山坡下面,下面是个缓坡,缓坡的边沿是激荡在山脉之间的河流,河流湍急迅猛,水波溅射,掉下去只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只是现今有选择吗?要么下去游水,要么就成为枭熊的早餐,很多时候,命题的答案就只有二选一。

荣格胸间求生的欲求占了上风,他升起一股力量,这支持着他挪动受伤的身体靠近河岸,距离并不长,若是平常就几步路的距离,现在看起来却遥远得很。那不仅是他靠近河岸的距离,更是他的生死交界线。

快啊!他心中呐喊着,运足最后一点力气靠到了河岸边上。枭熊又放松四肢,让两只前臂着地了,它在做最后一次扑击的准备。它和荣格在一条直线上,只要它速度够快,它就可以将荣格拽回岸上,饱餐一顿。

枭熊猛冲上来!两幅熊掌上趾爪锋利,呈现倒钩状。穿透血肉之后,猎物再无逃跑的可能。就在电光石火之间,荣格倾斜身子,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一侧,他让自己缓慢滑动下去。沿着河岸的边缘,伴随着泥石,荣格滑入了迅疾的河流当中。

枭熊扑了个空,它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目睹着刚才就在嘴边的猎物随着急流向远处飘去。它并没有善罢甘休,它收拢翅膀,抖动身体,如同一条鱼一样贯入河流当中。

荣格堕入水中,庞杂的水流就把他卷裹而去。他试图摆动身体浮在水面上,河流的湍急咆哮犹如噬人的猛兽,一道又一道浪潮袭来,拍打在他的身体上。他惊惧万分、晃动四肢,像是个即将溺毙的人一样顺着水流飘去。

他在水中扑腾的期间,还被动地喝了不少河水。河水水汽的味道充斥着他的五官,身上的衣物因为进水而变得沉重。河流还在运动,在广阔的天穹之下,一个堕水者正在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在生死边缘上,还看见枭熊那肥大的影子向他游来。他呛了水,要是他没呛水,他一定会有功夫咒骂枭熊的执着,显然,这场狩猎还远远没有结束。荣格的危难还没能停止。

眼见枭熊逼近了。枭熊的水性很好,游速也很快,在这样的河流当中它也能够做到游刃有余,这家伙除了飞行能力退化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弱点,是一名可怕的野生狩猎者。

幸运的是,从上流漂来一只浮木,它顺着河流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枭熊身上,给枭熊造成了一点麻烦,这阻遏了枭熊的速度。而荣格则趁此机会想要上岸。

荣格抢先漂到下流,枭熊跟他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他借此机会去扒拉岸边的地面,找到一个地势较矮,容易攀爬的地方后,他率先携着湿漉漉的衣物爬回岸上,刚抵达岸边,他就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气,捡了条小命的惊喜冲击着他。

威胁还没有结束。荣格有些虚弱,但是枭熊还在穷追不舍,等到它也跑到下游,它会循着荣格的踪迹过来的。荣格四肢无力,刚才的一番水中挣扎让他惊恐万分,只要他的运气稍坏一点,他就会溺死在河底。

他甚至生起了不如就这样让枭熊吃了的念头,只是念头刚一产生,就被他打消了。荣格憔悴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疲敝交加、一瘸一拐地往荒秽萧条的林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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