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第一百一十八章

“哥——！”柒休觐哭喊着叫他，脚全都磨破了，泪珠被风吹散在空中，她瞬间觉得自己这六天的不吃不喝、头晕脑胀所导致的体弱乏力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她跑的跌跌撞撞，她没有力气，大哭着张开手，一遍遍呼唤着他，可是她的狼狈和委屈都没有得到相应的安抚。直到跑到他跟前，她满腹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豆大的眼泪一行接一行的滑下来，委屈的差点没哭晕过去。

而欧阳谦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她，并问她：“在你被抓之前，你是不是妄图烧死一只很大的蚂蟥？”

柒休觐委屈的抽泣顿了顿，感觉浑身发麻，微微弯着腰喘息，无意义的重复着：“蚂蟥……”

“你害怕什么东西，就会想置它于死地，难道你忘记了小时候被你弄瞎的那些猫，被你弄死的那些田螺，还有被你烧死的那些蚂蚁？你自己承受不住的暴虐和压力，就转到虐待小动物身上，只会欺负弱小。苏九发现了一窝刚生的小老鼠，你不是也铁石心肠的说，烧死它们，或者把砖头压在它们身上，你脚踩在砖头上，把它们压成肉泥吗？你忘记了当初苏九惊讶的望向你的眼神了吗？”

柒休觐知道自己心里有很多恶念，此时都被拆穿，崩溃的大哭：“可是我没有害人……”

欧阳谦冷笑：“哦？没有害人？你忘了你是怎么对待信任你的那个嫂子了？她智力有问题，你起初可怜她，对她很好，可是渐渐地你发现，就算你对她不好，她也没有能力反抗你，你那虐待她的事你都忘了吗？你抽她耳光，虽然不重，但也足够羞辱，你还掐她，如果你真的有那么点势力，你会把她虐待致死吧？纳兰世康他们现在，只是在做跟你一样的事，那你怕什么呢？你现在就跟那些被你烧死的小动物一样无助，泪眼汪汪的，你都能害死它们的性命，为什么不能被比你更强大的人害死？”

柒休觐不断抽噎着：“我……我坏……”

“是，你最坏了，你也最残忍，你能想到把人置于死地的点子，全都是最恶毒的点子，你的心是黑的，现在不过是黑吃黑而已。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改了……”

“谁要看你一点点的改变，进度比蜗牛还要慢。哦，说到蜗牛，你以前也害死过不少蜗牛吧？手指头小心翼翼的触碰它的触角，看到触角缩回去，你继续去碰，蜗牛的头和身子也缩回去，你就拿小棍往里戳，戳不到了，就把蜗牛的壳掰碎，这不都是你小时候干出来的事吗？”

柒休觐毫无意义的重复着抽泣：“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那些枉死的小生命就能回来吗？你怎么就不会想，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呢，你不应该去反抗。回去，回去被他们用烙刑结束你的生命，让你赤着脚走过烧的通红的烙铁，让你也尝尝被火烧死的滋味。”欧阳谦走到她身后，冰凉的气息喷薄在她脖颈，柒休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觉得晚一步都会被拖入深渊，惊恐的退后了几步，“不，不，不——！”她恐惧的继续往前跑，状若疯癫，“我不要被烧死……”

她又继续跑，跑到双脚都麻木，口干舌燥，快要渴死，跑到累的停下来就会跪倒在地的程度。前方是一片大海，她看到前方碧洲成在一块石头上打坐，柒休觐的眼泪夺眶而出：“元帅——！元帅，他们要烧死我……他们快追来了，元帅……”刚才一路拼命跑不觉得，现在一慢下来才觉得脚有多痛，低头一看，双脚掌都被磨破了皮，每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强撑着走到他跟前，晃着他的衣袖，“脚好痛……”

碧洲成只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

柒休觐急道：“他们发现我不在了会追上来的，我们快走啊……脚痛，口渴……”碧洲成依旧动也不动，柒休觐委屈的哭，“脚痛，口渴……”

碧洲成的反常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不断的回头去看有没有人追上来，然后掏出衣服里藏得那些纸张：“有西麟人来了这里，在商量对元国不利的事，我拿到了这些，可是我看不懂，这一定是他们作恶的证据，你拿回去看看。”

碧洲成看都不看一眼，只盯着她：“你在被人抓去之前，是不是割下了刘校尉腿上的一大块肉，一半烤熟了，一半还是生的，给我吃？”

柒休觐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回忆着迟疑着：“是我做的吗？我割别人的肉，我还给你吃？给你吃，没烤熟的人肉？”

“就因为他屡次骚扰你，你就割下他的一块肉，在火里烤。给我吃的时候你还在犹豫，因为肉根本来不及全烤熟，而他的家人就要赶来了，如果他们发现他的肉在你身上，就会把你碎尸万段。你为了自己的安全，虽然心里很挣扎，但还是拿到我面前，骗我吃下去，你还以为我不知道。让我吃人肉，这就是你对我的尊敬，这就是你报答我对你知遇之恩和授业之恩的手段。”

柒休觐无法思考了，迷迷糊糊中想到，好像自己是拿了一块还在冒血的肉，给元帅吃？

柒休觐不肯承认自己的卑劣：“我……我不会的，我怎么会呢……”

“你这一生，根本不值得人好好对待，你遭受的那些，都是命里天定的，怨不得任何人。”

“不，不是的，我，我也有善待别人的时候的，我的心也不全都是黑的……”柒休觐看他毫不动容的脸庞，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委屈的在原地嚎啕大哭，“我那么坏，所以你们都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你也知道我坏，我很坏，所以你也不要我了……”

他们在看到了她的黑暗面之后，都对她失望到，放弃她了，这就相当于完全否决了她的人格。她以前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些好，都变成了伪装，撕开那层人皮，接触到了她内心里阴暗的东西，就连他们，也全都接受不了自己。

柒休觐突然就没有了逃跑的动力，继续往前跑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没有了归处。她强撑了这几天没有死，这些负隅顽抗，也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柒休觐止住了哭泣，迎头撞上了一块大石头，额上骨头裂开、鲜血喷出的痛楚那么清晰明了，她颓然的倒在了地上，亲眼看着头顶的那片天，慢慢从蓝色，变成了青色，又变成了灰色。

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柒休觐惊吓的醒来，发现一对老夫妻在担心的看着自己：“姑娘，你没事吧？”柒休觐连手带脚的往后退，恐惧的看着四周，发现自己晕倒在了一片灌木丛中，刚才的那些都是梦境。

“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啊？”大娘拿出一个水壶来，“要喝点水吗？”柒休觐夺过水壶就猛灌，大娘被这架势给吓到了，一只手颤颤悠悠的顺着她的后背，“慢点儿，别呛着了……”

柒休觐一口气咕嘟咕嘟喝掉了大半壶，然后深深的吸气，呼气，老爹从包袱里拿了块干硬的饼子：“来，吃点饼吧。”柒休觐接过来狼吞虎咽的吃着，含糊不清的说道，“谢谢你们。”她饿极了，哪怕现在饼里放了砒霜，她也会大口大口的吞下去。

“不用客气，一看你就是落难了吧，鞋子都没穿，我看你脚都好像磨破了，疼不疼。”

柒休觐边狼吞虎咽边警惕的看着他们，又扫视着四周，耳朵听到了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吓得扔了饼子赶紧藏到了灌木丛里。老爹和大娘对视一眼，看到了远处赶来的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又看了一眼柒休觐躲避的方向，心里有了几分谱，这些人有可能是拐卖妇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