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夜空下，月照森白的城楼上。
一双粗糙的大手及时捂住了少年升到嗓子眼里的恐惧，背靠在父亲强壮的怀抱，燕青心中的恐惧这才慢慢消散。
趴在围墙上无声干呕了好一阵，燕青这才从初次杀人的恶心不适中缓过来。
当他抬头想要寻找父亲时，只见父亲正握着匕首脚步轻灵如同幽魂一般收割着熟睡中县兵们的生命。
这些县兵平日横行乡里手中沾染无数平民鲜血，父子二人在了结他们生命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负罪感。
与此相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县兵现在如同被宰杀的牲畜安安静静倒在被他们视作蝼蚁的平民脚下，这种瞬间的身份转换又怎能不让长期受压迫的人们感到畅快淋漓呢？
在最后一名县兵被父亲干净利落的了结后，燕青这才壮着胆子小声叫唤了起来：“阿爹，快来帮忙，我二叔太沉了，我拉不上来！”
看着小小的燕青单脚蹬着围墙使出全身力气也拉不动绳子分毫，燕羽寒略微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子搞不清楚轻重缓急也就罢了，还尽帮些倒忙！”
父子二人趴在城楼上的围墙边缘小心翼翼的拽着绳索，约莫花了一刻钟时间才将三具半悬在城墙上的无头尸体下放到外城墙角，深夜劫尸计划这才算是圆满完成了第一步。
人四肢健全的来到这个世上，就得全须全尾的离开，这是自古以来的凡人们给与死者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深夜劫尸的第二步计划是去县府寻回三具尸体的头颅，原本燕青只打算劫走自己二叔的尸首，但为了掩人耳目燕羽寒决定将三具尸首全部劫走，这样事发后县府想要找人算账也不会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他们小鱼乡。
时间已是后半夜，距离天亮也就一两个时辰，打更的老头早就困的睁不开眼睛，父子二人也不再耽搁沿着主道一路疾步朝县府走去。
池塘县的县老爷是燕青的岳丈，这件事情燕羽寒从未向他人说过，燕青自然不知道自己有个定了娃娃亲尚未过门的老婆。
只是父亲嘴边经常挂着一句：“好好读书，将来哪怕不能中举也自有一番前程！”
于是燕青心中就有了无数的猜想，自己可能是某个官老爷的私生子，或着自己祖上曾经出了某个不起的大人物，到了他这代才能享受祖德荫佑的福气。
燕青这率直天真的性子根本藏不住事，他那些没头没脑的猜想燕羽寒自然是知道的，甚至燕羽寒还一度气急败坏的揍了燕青一顿：“臭小子，狗还不嫌家贫呢，你这翅膀还没长硬就开始嫌弃你老子了！”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今晚他俩要做的事情一旦暴露了，哪怕是县老爷也保不住他们。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父子二人悄悄从县府旁的废弃居民房翻进县府内院，二人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就原地分散开始四处搜寻。
池塘县的县府分为外院和内院两部分，前院是县兵住宿办案和兵器存放，内院是县老爷家眷的住所。
燕羽寒担心外院有县兵值守而燕青又有点毛手毛脚，于是就将燕青分配到县府内院搜索，这样哪怕是被内院的人发现也不至于第一时间就丢了性命。
第一次做这种夜探宅门的事情，燕青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时刻在心中默念着父亲的嘱咐：“脚步放慢，手脚放轻，千万别出声！”
人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错，燕青趴在院内某间房子的床底下摸索了半天也没啥收获，一不留神猛地抬头就将头磕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唔~阿娘！”
一个少女呢喃着从睡梦中醒来。
燕青被这少女的呢喃声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他急忙捂着头从床底爬出来用匕首抵在那女孩的脖子上威胁道。
“不许动！”
“啊！”
那少女哪经历过这种事情，瞬间心惊胆裂尖叫起来。
“闺女，出啥事了？”
一个头发微白的长须老头披着件纱衣端着烛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替他整理着衣衫的中年妇人。
“都别动，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烛光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只见燕青左手捂着那少女的嘴巴，右手持着骨质匕首横在那少女的脖子上一脸凶狠的盯着进门的二人。
“别，我们不动，你先把刀放下行不行，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贾老爷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些眼熟，但这种时候也来不及仔细回忆只能先稳住这个少年的情绪，看看对方深夜来此意欲何为再做打算。
“把我二叔的头还给我！”
山里的小狼崽子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从不会向敌人示弱，燕青也是如此，只见他右手微微用力锋利的骨质匕首就轻易在少女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好好好！你别着急，我马上派人取过来！”
说完贾老爷朝着身后眼泪婆娑的妇人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赶紧去叫人。
没过多久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就左手拎着个包裹右手拎着那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烛火微微闪烁，那中年男人的面容也渐渐清晰，此人正是在县府外院搜寻的燕羽寒。
“爹，你找到二叔啦？”
见来人是自己父亲，燕青迫不及待问道。
“嗯”燕羽寒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松开手里的妇人朝贾老爷躬身道：“对不住了，贾兄！”
“唉，你们这是何必呢？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就不能好好活着么？”
贾老爷神情复杂的看着父子二人，他再老眼昏花也能认出眼前这人正是昨日被斩首的燕羽蓝的长兄燕羽寒。
原本两家人还是亲家，可今天这事一出，两家人从此以后就只能形同陌路，如果处理不当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仇家。
燕青有些没弄明白自己父亲为什么要道歉，下意识就松开了双手，那少女失了束缚立即扑进贾老爷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贾老爷轻轻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后背，转头朝父子二人道：“你们赶紧走吧，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们！”
黎明前的夜太静了，小女孩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各外嘹亮。
听着县府外院传来的骚动，燕羽寒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立即带着燕青翻出院墙一路朝城门口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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