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嘉?”
“嗯?”
宋东阳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往窗外看,已经到我家附近。
“筱嘉你刚刚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他拉好手刹,车厢顶上的灯光骤然亮起,我深闭了下眼睛。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哦,这样啊。”
他又在看我,从后视镜里面;他好像习惯从后视镜里观察别人的表情,而我,恰好讨厌被那样看着。
就好像是一种窥探的姿势。我想,他这样的人一定活得很聪明。
“谢谢你送我回家。”我说。
“没什么的,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我不想继续寒暄,拉开车门,刚准备下车,宋东阳叫住我:“筱嘉。”
我回头看他,他也正好转过头来看我,脸上的神色被眼镜掩藏得正好,“如果你太累,就歇息一下,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嗯,知道了。”
“好久没见你笑过了,记得要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宋东阳的眼皮微阖了一下,我注意到了。我没应他,心里想着,好烦。
“还有。”他的语气微顿了一下。
“筱嘉你,是不是有些讨厌我啊。”
“没有啊。”
我立马否认。问他:“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撒谎了,我的确非常非常讨厌宋东阳。
仅仅是因为他喜欢我。
所以在那一刻,我很惊讶,甚至觉得他或许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这个人啊比我想得还要聪明很多。
宋东阳没应我,和我无声地对峙着。正当我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来打破僵局的时候,他车上的雨刮器突然无缘无故地启动了,“刷刷刷”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好几年的车了,老毛病很多,改天有空去修修。”
宋东阳若无其事地笑起来,对我说:“你回小区的路上没有灯,我送送你。”
我没拒绝,算是默许,我自己觉得,再拒绝就显得残忍了。
我和宋东阳并肩走着,他用手机打着手电筒,一边提醒我注意看路,此外再没有聊其他的话,连我跟他影子都隔着很长的间距。
那段路不算长,我有时去看他,他的神色在灯光后忽明忽暗,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思。
宋东阳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很憨,我第一次见他时就这样觉得了。
他是我之前实习工作的客户,虽然没有过业务上的往来,但是他性格温和,不像其他客户那样态度刁钻,一来二去,聊得多了也就成了“半个朋友”,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在半年前,大概三月份的时候,他以“吃火锅”的名义约我见面,我欣然接受了。
女孩子都是天生的吃货,而更没有一个爱吃辣的女生可以拒绝重庆的火锅。
当看到宋东阳的第一眼,我的印象是:他好高,长得很成熟,皮肤不太好。
而宋东阳对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原来最有趣的女孩长这样,我终于见到了。你好啊,郑筱嘉。”
当天聊了什么,吃了什么菜已经记不太清楚,唯一记得他说他回家以后,就一直拉肚子。
我打电话过去取笑他,他不好意思地说:“说来有些惭愧,在重庆呆了七八年,也抵不住这里火锅的微辣。”
后来宋东阳还是吃火锅,因为我很喜欢,他就陪着我吃,一陪就陪了大半年。
我先前不知道他喜欢我,后来知道也是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在吃火锅的时候说,他喜欢声音好听又漂亮的女孩,就像我这样的。
我再迟钝,再笨,也能明白宋东阳的意思。但没关系,我可以装傻,他请我吃了多少顿火锅,我到时候请回去就是了。
宋东阳总是说,这顿我请,下顿你来。等到下回的时候,他又说:“你一个小女孩能有多少钱,这回还是我请,你发了工资再说。”等我真的发了工资之后,说要请客,他就又会说,你的钱自己留着买好吃的或者给你爷爷也行,我不要你请客,我有钱。
宋东阳总是变着法地找借口请我吃饭,可我知道,他自己也一直都不好过。
他创业失败,不仅七八年的积蓄打了水飘,还欠了几十万的外债;在三十多岁的年龄还是孑然一身,连个正儿八经地女朋友都没谈过。他自己也说没办法,欠着钱就不谈对象了,免得耽搁人家。
我也问过宋东阳,说:“你之后还考虑回你老家黑龙江发展吗?”
他回答不想,说因为重庆美女好多,还有可爱的姑娘,不舍得回家了。
说这话时,他眼睛停在我身上,我觉得窘迫,连忙说:“吃肉吃肉,肉都煮老了。”
而我在白吃白喝的半年多以来,没有给过宋东阳任何感情上的希望。
我从来没有在微信上主动找过他聊天,每每都是他来问我,我才草草地回他几句,他也尝试过以别种名义约我出去,比如去什么欢乐谷呀,唱KTV呀,玩密室逃脱,一一都被我回绝,后来他发现,还是约我吃饭最好使。
包括某一天,他看到我高调官宣的朋友圈,来问我是不是恋爱了,我都毫不避讳他说是。我以为他对我的示好会就此停止了,没想到,隔了一个星期他就又约我出去吃火锅了。
我真的很佩服他的“锲而不舍”。他自己还高谈阔论一番,说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到。
我个人觉得这是三观很不正的言论,但好在宋东阳并没有采取实际的有效的“挖墙脚”措施,永远都是那句,“筱嘉,要出来吃火锅吗?”
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只要守好本分,只把他当朋友就好了。
但事态的转机就出现在,我去广州和我当时的男友奔现了。
奔现后回来,我就更加对宋东阳爱答不理,他发的消息我都会刻意地去忽略,假装没有看到。
我是以那样的行为告诉他,少联系我,甚至可以直接不用联系了。
这个时候,宋东阳“锲而不舍”的精神就发挥出来了,他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发消息,不管我有没有回。而在我某一天无聊的时候,刷到了和他聊天的界面,就浅回一句:“不好意思,最近在忙。”或者“群消息太多了,你的消息被顶下去,现在才看到。”这样的话。
然后他就会说:“没关系,要一起吃火锅嘛,筱嘉。”
看吧,诡计多端的男人就只会这招,但对于我来说,这一招就够用了。
宋东阳会偶尔问我一些奔现的情况和对方的家庭为人,我含糊其辞不太想说,等吃完饭,走出饭店的路上,他又会再问,显得格外关心。
我说:“我觉得他人很好,性格,品性,能力也都不错,他家里人也对我很好。”
宋东阳憨憨地笑着说:“筱嘉,你还小,我怕你被别人骗了,我也是男人,我就觉得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我说:“啊对对对,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后来,我跟他说,我国庆会带我男朋友回老家见我爷爷。同时也是希望宋东阳听到这话对我彻底死心。
没想到,这次宋东阳倒是格外大度,说:“你喜欢就好,你觉得你男朋友好就行。”
我说我过完国庆可能就不在重庆了,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男朋友在广州啊,想跟他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一起生活。
结果宋东阳听了之后,居然说要跟着我一起过去,或者他先过去广州那边打探虚实。
我说:“你神经呀,你跟我过去干嘛,你就在重庆生活好了,重庆适合你。”
他反驳说:“比起重庆,我更喜欢广州,之前在那边待过,所以比较熟悉。”
“而且。”宋东阳看向我:“我要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受欺负了就打电话给我,你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他说这话,我并没有觉得他深情,反而更加觉得他有病。
或许厌恶的情绪,就是在那时候,宋东阳说那些话之后,开始滋生的。
我失业了。因为不服从公司领导的安排,我被辞退了。
宋东阳知道后很是鼓励我,说:“恭喜筱嘉脱离苦海,远离了恶臭的资本主义,作为庆祝,我请筱嘉吃火锅。”
可恶,又被他找到理由了。
但我并未抗拒,本来失业就挺坏心情的,还要在30多度大热天里找工作,我想,也许只有也只能有一顿火锅才可以救赎我了。
约着吃火锅的那天,我也在马不停蹄地面试,希望能在真正的三伏天到来之前,找到一份较为满意的工作。
面试完第一家之后,我给宋东阳发消息,问他做贷款公司的人事怎么样,他立马回复了:不好,人特别难招。
我说,那好,幸好他们也没有录用我。
宋东阳哈哈大笑,问我现在在哪,我给他发了定位之后,他说他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我疑惑,怎么每次都那么碰巧在附近,结果一看他给我发的路线截图,好家伙,开车过来一个小时零三分钟。这叫在附近?
可我也没发牢骚,因为没吃早饭,早上已经浪费太多精力了,我有些累。
我就在面试的那栋大楼一楼大厅坐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座位,我坐在墙脚凸起来的梯级设计上,中途都有客服小姐姐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到对面候客厅去坐,我当时买了两杯咖啡,又带了把伞,不太方便,也怕宋东阳到时候不好找我,就婉拒了。
路线图上的时间是一个多小时,宋东阳却挨到了一个半小时,我当时又气又饿又累,把手上剩余的那杯咖啡交给了他,走路都打飘。
宋东阳边走边解释说他刚刚找错了位置,所以才会晚到,他不停地在道歉,我挥挥手说没事。因为饿了就会一直想着美食,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事。
宋东阳带着我,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十来分钟,好几里路才找到他订的那家火锅店,当那股熟悉的牛油香味飘进鼻腔时,我差点感动得就要落泪。
那是我吃得最专心的一顿火锅,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顾着低头把肉往嘴里送,宋东阳大约也饿了,也跟着我的节奏一起大块朵颐。但他非常照顾我,熟了的菜都会先往我碗里捞。
饭饱茶足之后,我已经歇着了,正看着冒着热气的火锅汤发呆,而宋东阳则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着菜。
我记得他倒是喋喋不休地讲了很多话,大多都是他的感情经历,因为是我问的。
他说:“我的恋爱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模式,我永远都是处于被动选择的那一个。”
我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恋爱?”
他说:“大学毕业以后。”
我瞠目结舌,觉得他好奇葩,那么久都没有谈过一段正常的恋爱,差点就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情感上的怪癖,比如就喜欢做人备胎之类的。
但我憋住没问,捧着瓷杯一直小口小口饮着茶,示意他接着讲。至于他后面讲的什么,太过于混乱,我没能记得很清楚。
但最震惊我的是,宋东阳说自己和网恋的初恋现在都还保持着联系,并且他那个所谓的初恋已经三婚了,孩子都有两个,最大的已经快高中毕业了。
我心生敬佩,强装镇定,问他:“那你和你初恋见过面吗?”
他说:“见过啊,在10年的时候,我大学毕业之后去了西藏旅行,而碰巧的是,无意中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也在西藏,我就去了她住的酒店找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离婚了。”
10年的时候,我才十岁。我想,他们真牛呀。
他继续说:“当时有个插曲就是,她的前夫也来西藏找她复合,然后我们三个在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里对峙,她最后还是跟他前夫回去了,而我也买了票回家。听说他们后来复婚,又离了婚,因为她那个前夫家暴,两次结婚都没有改,我还见过他们的儿子,她儿子很乖,一直“叔叔”“叔叔”地叫我。算起来,我和她拢共就见了两次。”
听完我发觉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想提壶再倒一杯,宋东阳连忙起身,给我续上了。
我说:“谢谢。”然后问宋东阳:“你见她两次,有想过要跟她在一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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