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空,湛蓝的大海。
海天相接的地方,落日的余晖把一排排风帆渔船镀上了斑斓的光影,尤为美丽。
如果不是所处的时代背景,太过糟糕。
赵延年对于自己穿越后,所生活的筲箕湾避风塘渔村,还是挺满意的。
在前世,筲箕湾是一个已经消失的港湾,八十年代初就被填海工程填内了。
然而,搁1949年,这就是一个落魄的小渔村。
穿越港岛,成为筲箕湾避风塘渔村的疍家渔民小子。
这还是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他跟随父母出海捕鱼,遭遇台风,少年被折断的桅杆砸到脑袋,坠落海面,父亲为了救他坠海遇难。
而他侥幸活下来,也因为受伤,光是治疗费用花光了家里仅有积蓄。
造成一个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交不起月供,船东要收船。
阿娘被逼无奈,只好选择交船上岸,另谋生路。
“小年,别看了,姐夫来了,咱们要搬东西上岸了。”
直到姐夫梁海潮,朝着他招手,赵延年才回过神来,拎着包袋,从渔船跳上岸边。
说是,搬东西,其实没啥东西。
疍家人被称为水上人家,以船为家,以水为生,然而,前几天的台风,几乎把渔船的家当差不多掀飞到海里,再加上,一些捕鱼工具,也已经送给相邻的渔民。
剩下的东西的已经不多了。
更不要说,阿娘跟两个妹妹已经提前搬到姐夫家中,他的作用更多是留守渔船,跟船东做最后的手续交接。
这个年代,渔民的日子过得极为艰难,根本买不起渔船,想要买渔船,就要借贵利。
这些船老板,靠着租船和放高利贷,垄断了整个渔业,多年来一直剥削渔民。
尤其是儿女长大后继续从事捕渔生涯,而又不够钱建船,便会再向东家借贷。
债款就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甚至要几代偿债。
所以,大部分港岛的渔民,世代都给船东打工。
如果遇到海难,家破人亡不说,侥幸把船开回来,只要月供还不起,还是要收船。
就算船没了,还要还贷。
这玩意,就是无底洞。
但是底层的渔民,根本就没法选择。
麻痹,两世为人,债务如影相随。
赵延年也满是无奈。
要知道,他是创业被人做局,欠债破产,跑路港岛,却碰到渔船相撞坠海,才穿越的。
看着他情绪低落,姐夫梁海潮接过他的包裹背在身上,然后安慰道,“小年,手续办理好了,先交船,月供还要交,利息也还要算。”
“船都被收回了,还要算利息?”
姐夫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大家都一样,李大脑袋见到阿爹遇难,几个舅舅又音信全无,觉得咱们家好欺负,才算利息的。”
这尼玛,真离谱。
这就类似于房子被银行收回了,还要继续还贷。
很荒诞。
但是在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就是现实。
赵延年暂时没能改变这个现状,只能选择接受。
谁让他刚醒来,阿娘就选择交船上岸呢。
其实,这个选择也挺好。
水上人家,说的好听。
实际上,就是贱命。
渔民的社会地位,连农民都不如。
在岸上没有家,就像无根浮萍。
出海打鱼,一旦遇到海难,全家死翘翘。
就算没有海难,这年头,水匪横行,每一次出海都是搏命。
赵延年才不愿意,在这个年代的港岛继续搏命。
他阿爹就是海难丧命,两个舅舅则是遭遇水匪,至今生死未卜。
家里的主心骨没了,难怪船东敢这样欺负他家。
“这个该死的混蛋,以后,有机会弄死他。”
赵延年还没说话,姐夫梁海潮就开始不忿起来。
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不是本地居民,他是战乱逃到港岛的。
现在是码头的搬运工,取了大姐以后,就在避风塘租房子。
听说以前,还当过兵。
难怪脾气这么火爆。
然而,现在姐姐待产,赵延年可不敢让他乱来。
“姐夫,你可不能干傻事,李大脑袋这种黑心资本家,在咱们筲箕湾弄得越过分,他就死得越快。到时候,大家都活不下去了,肯定有人铤而走险,弄死他的,咱们不需要当这个出头鸟。”
李大大脑袋,名叫李向东。
李家早年是买办出身,后来破落了,只剩下一家船厂。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筲箕湾一带,依旧是一个黑心肠的资本家。
作为资本家,李向东一向标榜自己是李大善人,借钱给渔民造船是在积德行善。
背地里,则被大家喊成李大脑袋。
人如其名,身小脑袋大。
他现在仗着有船有钱,各种压榨筲箕湾的渔民,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早晚死于非命。
不需要姐夫梁海潮去找他拼命。
赵延年跟梁海潮俩人回到家中。
阿娘跟姐姐、二妹、三妹四人都等在院子之中。
一时之间,小小的院子内,众人愁容满面,气氛惨淡。
最终,还是阿娘率先说话。
“小年,你是长兄,你阿爹不在了,以后你就要负责赚钱养活弟弟妹妹们了。”
而大姐又在家待产,姐夫梁海潮只是码头的搬运工,根本就没法帮助家里。
赵延年确实属于赵家主要劳动力了。
阿娘还说,“你以后不能继续去学堂了,希望你不要恨我,你有文化,上岸找活容易,可以去工厂当学徒,也可以跟你表哥一样去洋人的厂子。”
赵延年没资格怨恨,“我一会去就找杜牧师,让他帮我忙介绍活干。”
没有错,赵延年就是整个筲箕湾避风塘疍家渔民少年之中,为数不多上完小学的人。
要不是这一次海难,他估计还可以顺利去读中学。
这一切都得益于他父亲赵弘益。
作为筲箕湾有名的赛龙舟好手,阿爹结交不少外人,见识也比普通的渔民高,知道这个年代,当渔民没啥前途。
于是,拼命想培养自己的孩子上岸。
这种培养,确实有效果。
至少,现在这种情况,赵延年可以找一份不错的工作。
然而,这个时候,二妹突然说话了。
“阿娘,阿哥,我也可以找活干,彩虹姐想让我过去帮忙。”
这话,让赵延年一愣。
妹妹懂事的,让人心疼。
“彩虹姐?哪个彩虹姐?”
他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哪一号人物。
“就是咱们渔船给洋人大铁船收厨余的彩虹姐。”
被这一提醒,赵延年终于能够把“彩虹姐”对号入座了。
对啊,这样一个现成的筲箕湾避风塘的女富婆,不去抱对方的大腿,绝对的天理不容。
找工作什么的,哪有富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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