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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行司·探云 第二十章

沈洛白逆着人流向皇帝和皇后的方向跑去,他远远地看到一群穿着戏服的人手持武器在和皇帝的侍卫们交手,这帮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出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御辇上坐着的人。侍卫们慢慢开始表现出力竭的迹象,但他们还是勇敢地护在御辇四周。战死的侍卫越来越多,很快侍卫们的保护圈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个身穿关公戏服的人跳上御辇,挥刀砍向皇上,皇上没办法,一边赤手空拳起身迎战,一边护着身后的皇后。几个回合下来,皇帝的龙袍已被割裂了好几道口子,鲜血从龙袍裂开的口子中渗了出来。就在这万分危机的时刻,大队人马从大街的南北方向杀来,原来是京城府卫军统领谭尚伦率军前来救驾。京城的府卫军是全南周国最精锐的部队,全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士,随着谭尚伦一声令下,这些士兵如饿虎扑食一般杀向了那帮穿着戏服的刺客,不到一刻钟时间,那些刺客就被杀得一干二净,尽管谭将军一直在大喊抓活的,可是这群府卫军将士哪管得了那么多,个个都想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所以一出手就是死手,根本不给那帮刺客反应的机会。

皇帝的安全问题已得到解决,剩下任务的就是打扫现场尸体了。就在皇上松了口气准备褒赏一下众将士之际,他突然发现身边的皇后不见了,“不好,皇后被她们抓走了,来人呐,追。”皇帝失控地大声叫道。

原来就在皇帝跟刺客搏斗之时,一个刺客绕到皇帝的身后,一把将躲在他身后的皇后拉下了御辇,趁着皇后还没来得及呼救,一掌打在她的后颈,将她打晕。随后又跟上来两个刺客,将一个戏服迅速盖在皇后身上。一人将皇后扛在肩上,另外两人护着他,快速退出了战斗。他们一路快跑到十丈外的一个小巷,小巷里边停着一架马车。三人将皇后抬上马车,朝着城外的方向飞驰而去。由于当时打斗现场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皇后被劫走,皇上现在下令去追,所有人都犯难,该往哪儿追呢。饶是谭将军经验老到,他临危不乱,命手下士兵发射信号箭,示意守城的士兵关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四扇城门,以防刺客带着皇后逃出京城。

一场热闹的灯会被这场刺杀事件给毁了,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一时间变得冷冷清清,马车在京城的路面上飞快行驶,终于,它在城南一个小巷道的老宅前停下。三人抬出皇后进入宅内,与此同时,马车也迅速驶离。一切都这么的神不知鬼不觉,至少他们三个这样认为,其实不然,因为有一个身影一直在悄悄地追随着他们,从刺杀现场一直到这座老宅,这个一直在暗处跟着他们的人正是沈洛白。

等沈洛白快赶到皇帝御辇的时候,看到皇后已经被刺客拖了下来,离开了打斗现场,沈洛白原本打算是要出手把皇后抢回来的,可是他转念一想,如果硬来,对方三个,而自己只有一个人,况且这三人看起来武功不弱,交起手来自己一时半会儿很难占到便宜,搞不好还会误伤皇后的凤体;就算自己能占到便宜,保不齐这三个亡命之徒会不会干出鱼死网破的事儿,到那时候,皇后可真的是性命堪忧了。于是,沈洛白决定躲在暗处跟着他们,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一击致命,救出皇后。

老宅里面十分安静,沈洛白蹑手蹑脚地跳上墙头。宅子内一片漆黑,仿佛不曾有人居住,沈洛白轻轻一跃,跃上了院内一棵老树,他藏在树顶,静观其变。他在树上呆了半个时辰,宅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跳下树,三步并两步跑到一扇窗子前,轻轻将窗纸戳破一个洞,向里面窥去,只见屋内黑漆漆的,没有亮光,也没有说话声,根本不像是有人在里面。沈洛白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打开屋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他环顾四周,屋内的确没有人,可是他刚刚明明看见那三个刺客抬着皇后进了这间屋子,他细细琢磨:难不成这屋子有密道?沈洛白拿出火折,将其引燃,靠着火折发出的微量光芒,他仔细探寻着屋内每个角落。这屋的确久无人居,屋内结满了蜘蛛网,屋内的地上也零零散散长着一些杂草。终于,他在屋内的西南角发现了一块有西瓜那么大的石头。他寻思着:“虽然这屋子荒废已久,但也不至于废那么大劲把一块石头搬进来,这是里面肯定有鬼。”为了以防万一,他有仔细观察了石头周围,果然有一些杂乱的脚印在石头的周围,看来这石头下的确是密道入口。于是他开始试着搬开这个石头。令他没想到的是,尽管他使出最大的力气,石头依然纹丝不动,他又试着推、挪等方法试图让石头移动,可依旧无济于事。就这样折腾了一个时辰,沈洛白满身大汗,筋疲力尽。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也许密道入口在别的地方,不管那么多了,先歇一会儿。”他顺势就坐在了那块石头上,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屁股挨到石头上那一瞬间,他连人带石地给坠了下去。沈洛白种种地摔在了一个由青石板铺设的地面上,一时间竟无法起身。他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爬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条密道之中,密道很宽,一次能容三个人并肩而行,两边的石壁也很光滑,一看就是精心打磨过的,密道内一点都不暗,因为顺着密道的方向摆满了不少火把。沈洛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顺着火把的方向往前走。这个密道很长,沈洛白走了大概有五里多的路程,才走到尽头。密道的尽头有一扇门,沈洛白没有犹豫直接将门打开,在之前的行进中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门外的景象可称得上是别有洞天,一阵阵花香迎面扑鼻而来,原来密道的出口设在了一座假山之内。沈洛白走出去看到四周花团锦簇,再往前是一座木桥,桥下是一个人工水池,水池里游着五颜六色的鱼,很明显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沈洛白顺着木桥过了池子,来到了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是一件屋子,屋子周围有亮光,一阵阵琴声从那边儿传来。沈洛白觉得这里到处都透着诡异,但为了能快点救出皇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屋子的方向走去。

等他快走到琴声传来的地方时,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沈洛白,你终于来了。”说话的是一个白袍僧人,年纪不大,看起来刚刚三十出头。

“你是谁?”沈洛白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僧人。

僧人微微一笑:“天下故主。”

沈洛白没有理会他这一套,冷冷地说:“你少装神弄鬼,放了皇后,我可以既往不咎。”

“皇后娘娘正在贫僧府上做客,恐怕一时半会不能跟你回去。贫僧也恭候你多时,不如坐下来,喝喝贫僧亲自为你准备的好茶。”僧人恭敬地说道。

沈洛白悄悄摸出匕首,准备跟眼前这个僧人用强,又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沈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说话的正是醉仙和尚。只见他左手抱着一张小桌,右手提着一篮茶具从屋内走出,“来来来,先喝茶。”

醉仙和尚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将桌子放下,摆上茶具,将茶沏上,转身走到白袍僧人前,道:“太子殿下,茶已备好。”

僧人点了点头,转头向沈洛白说道:“沈公子,请。”

月圆之夜,矮桌一张,茶香四溢,一僧一少年席地而坐。

“你就是前朝的那个太子?”沈洛白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贫僧。要搁在几十年前,你应该要跪着跟贫僧说话。”僧人慢悠悠地回道。

“你们把皇后藏哪儿了?”沈洛白直接问道。

“贫僧说过,皇后现在不能跟你回去。”

“如果我今天非要带她走呢。”沈洛白杀气乍现。

“看来我要不答应,沈公子是准备要对贫僧下手了。这样吧,贫僧与沈公子打个赌,如果沈公子能赢了贫僧,贫僧就让皇后娘娘跟沈公子走。”僧人面色祥和地说道。

“如果我输了呢?”

僧人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如果沈公子输了,那么皇后和沈公子今天都得留下。”

“赌什么?”

“赌棋怎么样?”僧人用商量的语气问沈洛白。

“我不擅长下棋。”沈洛白回道。

“就下三局,只要你能赢我一局,你就可以带走皇后。”

“我不同意。”

“客随主便。”僧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道。

沈洛白心中叫苦,对于下棋他只是略懂皮毛,就这点棋艺还是四公主教的。现在皇后的性命就掌握在对方手中,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是不是我只要赢一局就可以。”

“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赢一局,皇后随你处置。”僧人肯定地回答道。

醉仙和尚拿来一个棋盘摆在桌上,沈洛白和僧人开始对弈。沈洛白执黑子,一上来就三板斧,想杀僧人一个措手不及。僧人是个下棋的老手,看出了沈洛白的意图,他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进行应对。他一边下一边问沈洛白:“最近这些日子,沈公子在秋云观呆的可还舒心?”

沈洛白心中骇然,他一位除了秋檀和七公主以外,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僧人这么一说,看来自己这些天来的踪迹早已被他掌握。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答道:“还行,就是不能吃肉喝酒,肚子里缺油水。”

“你们的皇帝缺乏识人之能,公子年少有为,在暗行司干的那么出色,他说免就免,糊涂啊。”僧人感叹道。

“无所谓,无官一身轻,正好讨个自在。”沈洛白答道。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质高,沈公子若能归到我龙归池门下,肯定会大有所为,建立不世之功。”僧人语重心长地劝道。

“还是不了,我沈洛白虽不能继承先父遗志,但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毁了他一世英名。”

“可惜可惜。”僧人摇头道。

“人各有志,没什么好可惜的。”

“贫僧可惜的是公子这局已经输了。”僧人悠然笑道。

第二局,沈洛白依旧是抢攻,僧人还是不紧不慢地防守,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听闻公子的未婚妻已远嫁塞外,这事是否属实?”僧人问道。

“这事我的私事。”沈洛白冷若寒冰答道。

“做个交易吧,如果沈公子能投入我龙归池门下,贫僧愿意安排人将公子的未婚妻送回公子身边。”僧人抬起头盯着沈洛白的眼睛说道。

这回轮到沈洛白笑了,他说:“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了解,没人能逼她干她不想干的事,远嫁塞外是她自己的选择,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听闻秋云观的那个女道士容貌秀丽,风华绝代,对公子也有意思。”

“你那都是道听途说,人家是个出家人,怎么会对我有意思,况且,她来历不明,我至今都怀疑她是你们龙归池的探子。”

“这个贫僧可以给公子保证,她绝对和龙归池没有半点关系。”

“大师你担心我会查到她头上?”

“贫僧只是不希望公子冤枉好人而已。”

“可惜可惜。”沈洛白叹道。

“公子可惜什么?”僧人不解地问。

“这局我又输了。”

第三局,沈洛白转攻为守,僧人在棋盘上开始步步紧逼。

沈洛白一边应付着僧人的进攻,一边问他:“数月之前和我在树林里交手的蒙面人是否是你?”

“正是贫僧。”僧人答道。

“伤可已痊愈?”

“公子下手真重,贫僧到现在还没有好透。”僧人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肋下。

“你真的是出家人?”

“贫僧已出家多年。”

“既然已出家多年,为何还放不下心魔?”

“哦?”僧人看着棋盘等沈洛白继续说下去。

“佛家追求的是放下一切,安心修佛,上渡苍生,下渡亡魂。而你恰恰相反,因为你已被自己的心魔所控制。”沈洛白正色道。

“我的心魔?”

“你的心魔就是你失去的江山。”

“贫僧之所以执着于夺回江山,为的就是天下的苍生。”

“若你能消除此念,苍生才会避免更多浩劫。”沈洛白反驳道。

“看来贫僧跟沈公子话不投机。”

“可惜可惜,这局你输了。”沈洛白冷笑道。

“贫僧此时明明已占尽优势,为何说贫僧输了?”

“你看你棋罐里可还有棋?”

僧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棋罐,里面空无一子,他再看看沈洛白的棋罐,里边还有一大半的棋子,他发现自己被沈洛白摆了一道,瞬间脸色骤变,周围的顿时升起一股腾腾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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